这个城市的天空依旧是我离开时的灰色,这个城市也一如我走时那般忙碌,没有人会注意到你顾小烟,也没有人会去关心你这个从小被抛弃的女人。
大街上茫茫人海,一种孤独,一种桀骜。
城市没有了贫民窟,没有了最下层人类赖以生存的桥洞和地下通道,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光鲜亮丽。女性白领们惦着闪亮的高跟鞋,穿着洁白的衬衫,背着漆皮黑包在街上匆匆疾走,男士们则穿着清一色的西装,打着清一色的领带阔步来来往往于人群。大家都是为自己而活的,唯我成为了顾小雨的影子。看到这美丽的城市和光鲜亮丽的人群,我突然感到自己不是那么的肮脏不堪,因为比之我这样肮脏的身体,这个城市从内心显得更加污秽不堪。
熟门熟路,我来到顾小雨和高晓明的家。
高晓明依然在家工作。
我从容地敲着门。
他开门,冷言冷面。“回来了?晚饭我叫了外卖。”
我身体的资本还在,一个妖媚的笑,如蛇一般攀上他的身体。
“顾小烟?”他惊诧。
“对你来说,顾小烟顾小雨有什么区别?”我笑得妩媚,对自己的身体,我有足够的自信。
他一把将我抱到了床上,开始解衣宽带。
我摆出撩人的姿势,红唇艳丽,不可方物。
他眼神迷离。
他已经离不开我的身体,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用于发泄的东西。
和顾小雨的恩爱早已沦为台面。一向工作狂人的顾小雨又如何能够给予男人应有的激情?况且她还打掉了孩子,他们感情唯一还可以系存的小生命。高晓明的生活是阴暗的,他同样生活在顾小雨的阴影之下。太过强势的顾小雨发出太过抢眼的光芒,而忽略了身边的一切,包括这个与她朝夕暮处的丈夫。可惜她太不懂得男人,男女之所以需要结合,就应当各司其职,即便是女人够聪明够魄力也要给自己的男人留一份自尊。可惜顾小雨太过强势,又不懂得装疯卖傻,而高晓明太过柔和,又偏偏心大力衰,造成如此结果,倒也算是他们自作自受。而突然而来的我顾小烟,在父亲的教导下,女人气十足,又拥有着高超的床技,纵是让父亲这样的情场高手亦是欲罢不能,何况长期压抑于顾小雨之下的高晓明?我冷笑。
高晓明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长期被压抑的极致,而我在释放着它。
明显的背叛,我要把这一切都争回来。
顾小雨已经有了父亲,那就让我来拥有高晓明。
顾小雨的高跟鞋声从楼道里想起,越来越近。高晓明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我进了浴室。
顾小雨开门,我听到高晓明微笑却机械的招呼。
“顾小烟回来了?”顾小雨的声音依然不冷不淡。
“嗯,刚回来,在洗澡。”
“晚上有个饭局,我换件衣服就走。顾小烟就麻烦你了。”顾小雨一如往常地吩咐着自己的老公,却不知这个面带微笑的男人已经在慢慢走入背叛。
顾小雨换好了衣服,脚步声渐远。
高晓明打开浴室的门,看着裸身的我,如狼似虎。
有时候,背叛,真的很容易。人心,总是最可怕最污秽的东西。
性本善,从古至今,就只是一个笑话。
浴室的水流顺着我凹凸有致的身体滑下,尺度大的让驻足门外的高晓明有些血脉喷张,他走过来拥住我,连衣服都没脱。
“怎么?刚才怕了?”我冷笑。
“她是我老婆。”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是个男人!”
依旧没有再多的言语,一切都变成明显的发泄和爱爱。
只是,或许,没有爱。
我在顾小雨家又住了近一个月,两个月没来例假,我倒也没太在意,曾经频繁的吃药已经完全打乱了我的例假周期,况且本身就从没把自己的命当命。
只是这一次,却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
我怀孕了。
本来我只是想完全迷住高晓明后就一走了之的,却突然闯入了一个小生命。我完全不知道这个小生命将带给我什么,它可是,我竟然不想打掉他。
我还爱着高晓明,尽管形式不若往前。
于是瞒着高晓明又欢爱了整整一个月,他终于发现了端倪。
“打掉他。”
“为什么?”
“顾小雨才是我老婆。”
“可她给不了你想要的,而现在,我却可以。”竟然将自己孩子当作了赌注,我果然是个黑心的女人。
“打掉他。”高晓明不再多说什么,抽身离开。
我微笑着再一次离开,为了保存腹中的孩子。
我又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或许到哪里都一样。没有家,同样的肮脏。依然很容易的找到了一份轻松安逸的工作,但腹中的孩子却让我生活的有些吃力。高晓明没再找来,我一个人,艰难地度过了七个月,临产。
七个月里,也多次地打了B超,虽然图像上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当医生知道我常年吃避孕药后,都一致劝说打掉这个还没成型的生命,毕竟紧急避孕药对身体伤害极大,而如我这般常年吃的人,生下来很可能是畸形儿。可是我依然固执地坚持了下来,直到临产。
刚好差5天十个月的时候,早产了,于是经过各种折磨,我诞下了一个孩子,女孩。
漂亮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四肢健全,顺利到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腹上的伤痕一再提醒着这是我的孩子,我和高晓明的孩子。
只可惜,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爸爸。
可是她不会再被自己的妈妈抛弃了。
在医院养了一个多月,我打电话给高晓明。
“是个女孩。”
“你……还是生下来了……”
“是……不想看看?你的孩子……”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安陆市致民路冀腾医院……我等你三天……”
第三天,就在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高晓明来了。
我看到他脸上难以掩饰的憔悴和焦急,脸上的汗随着剧烈的呼吸滴落下来。
他看到了我怀里的孩子,一种复杂而矛盾的神情,幸福、悔恨、快乐、歉意、矛盾、挣扎……还有——深情。
“我们的……孩子……”
“嗯……”
“有取名字么?”
“既不能姓高,便随我了姓顾罢,单名云。”我只想给这孩子取个通俗简单、平凡的名字,竟一时想出这么个名字。云烟、云烟……真是个孽缘,既然又起了和你母亲一般如此悲悯的名字。
“云云……”我看到高晓明眼中的深情更多了几分。
“要抱抱么?”
我把孩子抱过去,他笨拙的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抱着云云。许是那个姿势太过尴尬,云云很不舒服的翻了个身,开始大哭。
我有些哭笑不得,又伸手抱了回来。我看到了高晓明眼中的不舍和更加浓重的深情。
“你就这么出来,没事么?”我冷冷地问。
“顾小雨出差了。”
“呵……”我一声冷哼。“那你最好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我不想走……云云是我的孩子……”
“七个月前,你不是还想杀掉她么……”依然是冷笑,痛到骨子里的冷。
“我会和你一起把云云抚养大……”
我走出医院,他也跟着走出医院。一路上,我们没有说一句话,我在前面走着,他便在后面跟着,寸步不离左右,眼睛也几乎没有离开过云云。我看不下去,自从有了云云,性情就变得温和了许多,或许,每一个母亲都如此这般地爱着自己的孩子罢,平凡而幸福地生活着就好了。
我放慢了脚步,把孩子向高晓明凑拢了些。
高晓明的脸上又是惊讶,又是欢喜。他上前抚摸着云云的脸,怜爱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路,我们竟如同真的小家庭般说说笑笑。
就这样,我们三人竟然如同真的新建立的小家庭幸福地过了几个月。
高晓明的失踪,并没有引起顾小雨的太多注意,倒是我们的传闻到底传入了父亲耳里。“顾家竟然出了如此的不孝女婿!”已然年迈的父亲早已没有将我当做女儿,却决不允许自己女儿顾小雨受到任何伤害,尤其名誉上的。
追杀如约而来。
不知是老天作祟还是命运的捉弄,就在我们开车逃到C市的时候,出了车祸。经过市中心的写字大厦,一个烟灰缸从天而降,砸到前面车子的挡风玻璃上,车主一个急刹,我们就在后面,没刹得住,直接撞了上去,我一个激灵就去抓高晓明,却不想落空了孩子,云云撞到挡风玻璃上。为了让云云得到尽快的治疗,我们冒险去了医院,在那里被父亲的人抓住。
高晓明和云云被带走,而我被带到了那个如噩梦般的豪宅。
八年后又一次见到这个把我丢进火坑的男人,只是他已年迈,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这8年,他仿佛已经从生死线走过一般,死死拽住生命的尾巴。
“高晓明是顾小雨的丈夫,我不管你们如何相爱,还是他们如何不相爱,他都不应当属于你。至于那个孩子,虽说是你的女儿,却也不能让顾家断了后,以后便让顾小雨养着罢!孩子的母亲,就是顾小雨!而你,就是孩子的姨妈。记住这点,关乎顾家的名誉。”父亲的话强硬到没有半分商量的语气,行事决绝到不留半分情面,如同当年离开我母亲的决绝。
对于这样的父亲,我没有办法反驳,只有沉默。我深知,有如此的父亲施压,我和高晓明没有办法将孩子抚养大,丢给顾小雨,或许能生活得更加顺利罢。
“至于你,就住在我这里。有吃有喝也不会累着你,算是对以前那些事情的一个补偿罢!”不知是否因为人老了,就会心软的缘故,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眼中一闪而过的羞愧。
后来,虽然没有拒绝父亲的经济来源,我还是自己找了一间房子租下,并且找了一份简单轻松的工作。云云成了顾小雨的女儿,改姓了高,更改了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听听,只是那次车祸却留下了“选择性失忆症”的后遗症,智力却是由于我长期吃药造成的先天性损伤。
大约如此过了8年多,一切安好。
我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忘了自己还爱过自己的亲姐夫,还有个女儿的事实,可是老天又给我开了个玩笑。
那一年,父亲逝世,顾小雨接手父亲经营的赌场,而我竟然也继承了一大笔财产。就在父亲的葬礼上,我见到了高晓明,还有云云,哦,现在叫做听听。我看到他们还有顾小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回忆起孩子刚出生那会自己也是如此和高晓明一起其乐融融,顿时心生怨恨和辛酸,不禁落泪,这一幕却不巧被高晓明看见。
他随我走到墓园僻静的地方,我们就此无言。
呵,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切已成定局。父亲安排好的事情,谁又能改变什么?顾小雨抢走了父爱、我的爱情,甚至我的孩子,她的一切幸福都应该属于我,可我就因为父亲的一句话,全部失去,俱化成烟。
“顾小烟,对不起……”他依然是那句说了千句万句却毫无办法的言语,可是我又能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我可以将他们的这种幸福打破然后据为己有么?我做不到……
“爸爸……”我看到听听走过来,拉住高晓明的手,心中不觉一紧,罢了,还能争什么呢?一个母亲,不过就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过得更好罢了,我能让她过得比顾小雨带的更好么……
罢了……
我看到高晓明愧疚的眼神向我看来。
爱就爱了吧。
只是如今的我们又如何比得了从前……
然而,有时候,你的生活真的无法与你所想象的那般随人意愿,我祝福他们一切安好,却偏偏总有事情来打乱这种平和。
因为顾小雨的赌场牵涉违法经营,作为主心骨的父亲年迈仙去之后,就有各方势力看上了这片前景大好的赌场,包括警方。
于是他们设了一个套,将自己人与一个涉嫌违规开采的煤矿老板一路来跟顾小雨谈合作,借机杀死煤矿老板并嫁祸顾小雨,一箭双雕。不仅可以获取煤矿老板的大部分巨额财产,还能一举攻破顾小雨,接手赌场。
可惜一切被带着孩子来看望顾小雨的高晓明撞上,于是他们绑架高晓明,转移到煤矿开采地,并责令其杀死煤矿老板,又制造了绑匪撕票一出闹剧。高晓明有口难言,顾小雨那边又四面楚歌,父亲的集团面临散架,各方形势都压力重重。
于是高晓明只有带着听听开始逃亡之途,而我作为他们当时唯一可信赖的人,便沿途保驾护航。一来明地里打听风声,二来也为他们提供经济支柱。只是听听却不再认我作妈妈,毕竟作为她的生母,我也不过养了她几个月而已。
不过幸好,她是那么的黏着高晓明,至少她还有个亲生爸爸……
有时候我却也实在忍受不住,即便深知顾小雨正为家族存亡焦头烂额,我亦放不下自己内心的那么一点小心思。真的很想很想让听听再叫我一次妈妈,哪怕一次都好。甚至有时候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疯狂,可是她,依然对我冷眼相待,甚至对我产生了惧怕……
罢了,这些事,不提也罢。
我们一路向北,后来就遇到了你……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严强文,我的故事讲完了,你想了解的或者可以了解的也就这么多,有些具体的东西涉及商业机密也不便透露,但于你亦毫无关系,所以还是不要深究了。至于以后,不要再来找我……顾小雨那边已经差不多能稳定下来了,然后,我会想办法救出高晓明……
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