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丈夫对一个女人单相思,比和那个女人两情相悦更能让妻子感到愤怒。
萧美儿的脸色迅速晦暗下去,放在裙摆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她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想要对付某个人,一股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的怒气,从她的心底像一条毒蛇一样蜿蜒着爬了出来。她忽然可以体会独孤皇后责打宫娥时的心情了。她现在真是想把宣华夫人从御座上揪下来,然后狠狠地责打——当然了,还不至于想杀了她。
这受诅咒的宴会终于结束了。殿外已经压上了如墨一般的夜色。萧美儿绷着脸坐在轿子里。从表情来看似乎那漆黑的夜色全压在她的心上。杨广骑着马走在轿子前面不远的地方,中间隔了几个亲随。可是她现在只能看见他的身影。而且还是模糊的——不知是夜色太黑还是心理上的作用,她觉得他的背影简直像个浮在深不见底的深潭里的纸片子,随时都会被泡散消失。
从开席到散席,他的目光都没离开那该死的宣华夫人,就像被钩子勾住了一样。虽然是躲躲闪闪的,但就是躲躲闪闪才最可恨——如果是正大光明地看,证明他心里对她还没有什么,要是躲躲闪闪地看,证明他对她已经有了说不得的想法了。现在应该还恍惚着,从他的背影就可以看出来——说不定还在回味宣华夫人的艳丽无双的美貌和超凡脱俗的气质呢——也不知道那宣华夫人有多大的魅力,他看起来简直像喝了陈年佳酿一样,醉了之后就醒不了了!
萧美儿坐在轿子里咬着牙胡思乱想,脸不由自主地青了,脸也绷得更紧。她的心现在越来越沉,就像被挂上了很多秤砣,撕着挂着往下坠。还有人继续不停地往上挂。
不能这样……我今天还要和他和好呢……不能是这样的心情……萧美儿虽然已经怀疑和气恼得快要疯掉,但还是准备和他和好。并且觉得今天必须得和他和好——如果不和他和好的话,他的心就继续飘向宣华夫人,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对她都是很不利的。当然更不能像那些愚蠢的女人一样找他哭闹——一来没有证据,二来这样他的心就会头也不回地奔向宣华夫人。不可否认,她是被一般的女人清醒和高明,但也不是没想过找他大闹。
这边萧美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杨广那边却仍然不知道收敛。他回到东宫之后,竟然没有回卧房,而是呆呆地去书房中坐了,关上门不知在干什么。萧美儿一口气憋在胸口,一时只想撞开门冲进去。咬了咬终于忍住了。跑到自己临时的卧房,开始梳洗打扮——她现在心情纷乱,也打扮不好自己,只好找出自己当日在荷花池边的装束原样穿了。不知是心慌还是因为什么,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都没有当时的神韵,脸色阴沉沉得也不能出去取悦于人。没办法,只好找出一点酒来喝了——宴席上她也不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逼得脸上泛起点红晕,心里的忧愤也略微散了,才准备出门。但想到自己现在心事重重,见到他时肯定笨嘴笨舌说不出什么,必须得找个由头和他说话,否则见到他的时候就只能呆站着了。又寻了些酒和点心,用托盘盛了,自己亲自托了,朝书房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