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上,不需要了,”宣华夫人忽然睁开眼来,微微喘息着说。她的声音似比往日有力,眼睛也似乎明亮了些。
杨广已经她病情回转了,顿时感到一阵欣喜,柔声对她说:“怎么能不吃药呢?朕看你已比往日好些了。也许吃了就药,你的病就好了。”最后一句已经像在哄小孩了。
“不,”宣华夫人无力地摇了摇头,喘息比刚才更为剧烈:“臣妾知道,这病是好不了了。何必再浪费药材呢?臣妾……臣妾……”宣华夫人忽然剧烈地咳喘了几下,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泪膜,就像浸在水里的两颗琉璃珠一样,说不出的可怜可爱。她已经隐隐地感觉到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因此抓紧时间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臣妾……蒙皇上不弃,以残花败柳之身得到皇上的恩宠……心中惶恐之至……皇上之恩……臣妾粉身难报……”
杨广见宣华夫人忽然说出遗言一般的话来,登时慌了:“你干吗说这样的话,你的病又不是……”说到这里他忽然悲中从来,泪水漫进了眼眶,剩下的话便噎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宣华夫人苍白地笑了笑:“皇上不用为臣妾伤心……臣妾是自作自受……明明是个不祥之人……却留恋着宫廷不愿离去……结果遭到了报应……臣妾一死则了,却要给皇上的声名留下污点,实在是惭愧之至……”
这席话虽然说得相当隐秘,但杨广还是明白过来,宣华夫人原来时时刻刻都在因萧美儿说的那番话而忧心,这番恶病说不定也是因此而起,顿时惊怒到了极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牙关也紧紧地咬住,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皇上千万不要记恨皇后……”见杨广动怒,宣华夫人倒慌张起来,她艰难地仰起头,剧烈地喘息着,咻咻有声:“皇后是真心为皇上着想……说的也全是事实……宣华落到这步田地,完全是自作自受,丝毫不敢嫉恨皇后……”
当萧美儿听到消息的时候,宣华夫人已经去了,寝宫里正乱糟糟地给她准备穿衣装殓。在她活着的时候萧美儿恨死了她,但忽然听说她死了,又觉得可怜可惜,慌忙跑了过来,当听到满屋的哀声的时候,她竟也感到眼中一酸,想要流泪,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和困窘,甚至是负罪感堵在心里,令她想哭也哭不出来。
宣华是替萧美儿说话,却让杨广更觉得萧美儿可恨,但见宣华满眼殷切的神情看着他,只好勉强露出笑容,心里却像火烧一样:“那我不怪她便是了。”
“好……好……”宣华慢慢地闭上眼睛,脸上颇有几分圣洁的安详,嘴角却浮起一丝狡黠的笑容。
宣华夫人闭上眼睛之后便昏睡过去,牙关咬紧,水米不进,无论是呼唤和针灸都无法让她有所反应,又过了几个时辰,便安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