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隆隆之声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近了很多,镇外不远的山岳上已经出现了一片黑色的潮流,正在迅速移来。
只有数百骑,却踏出万马奔腾之势,马嘶旗动,不闻人声,军未至,势已至极。
一面黑色旗帜迎风烈烈,旗上有字。
征北先锋,张!
孩子抽环,胖,瘦刺客,剩下七人,脸色已变,忽然齐齐发动。
王仲云好似又回到了商军,敌人虽多,援军却已将至。
他的剑已脱手,锥不能再用,于是弃锥,手已探向腰间。
钺已在手,他面向众敌,冷风吹面,一腔热血似乎沸腾,对面枪剑如林,他的腰也如枪般笔直,微微地笑了笑,淡然道:“进去。”
邓蝉玉眨了眨眼,然后听话地滚进了残破的棺材铺内,还顺手将那把门上的剑拨了下来,再顺势将门半掩,屋虽破,心却安宁了下来。
外面仍然凶险异常,她还是偷偷地从门缝中观望,望着那个仍然在奋战不止的人。
一个满脸胡子,凶神恶煞的巨汉身大腿长,率先冲到,已经看到他手里如斧般的钺,大吼一声,抢先出手,一棍击下。
棍风激荡得残雪飞舞,巨汉发现他的钺还垂在地上,心中大喜,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兴奋,忽然用力,棍速更快。
眼看棍便要击中王仲云,巨汉心中狂喜,然后那张狞恶的脸孔忽然凝固,那把低垂的兵器已经抬起,喉间一凉,钺尖已经刺入。
棍子落地,那巨汉双眼怒瞪,怎么也想不到这么沉重的兵器为什么会如此快地刺了出去,比剑还轻灵。
又有一人已到,身体粗壮,看到巨汉已死,只是顿了一下,便高举兵器,猛挥击出。
那人忽然动作滞了一滞,然后上半身竟凌空飞出,脸上还保持着杀人的兴奋,一只项圈将他从中间一分为二,如毒蛇般无声而至。
好毒辣的一击,那着一身红的孩子还站在远上,脖颈上的项圈已经不见,他的脸也涌上了一种怪异的笑容,恶毒的快意。
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能够想到这样的变化,王仲云也不想不到,项圈的尖啸之声已响在耳畔。
刺客们也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似乎被那孩子的狠毒惊住,也似乎在安心欣赏鲜血如雨般绽放的一幕。
邬元化的吼声也近了,但已充满了悲愤。
天下间仿佛忽然静了下来,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空气中似乎只有那项圈飞过残留的一丝痕迹。
刺客们忽然长长地松了口气,再也没有人救得了他了。
可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人,一个他们认为毫无威胁的人。
还是个女人,躲在棺材铺里的女人。
王仲云站在棺材铺前,铺面颓疲,千疮百孔,却忽然间自每个孔洞中散出了光芒,华彩纷呈。
然后有一样小小地东西飞了出来,那项圈与它空中相遇,叮的一声轻响,项圈飞回,那东西却掉到了地上。
一颗五色石子躺在地上,掉到了雪里,正好是邓蝉玉摔倒的地方。
王仲云回头看时,便看到了那个邓蝉玉正在看着他,笑得像一只偷到了鸡的小狐狸。
他冲他眨眼,她也眨眼,他笑,她也笑,这一笑,很多年后,都深深地刻在他和她的脑海中。
孩子却已经不笑了,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邬元化却哈哈大笑着冲了过来,只有五十步了。
下一刻,新的一轮生死较量似乎又要开始。
王仲云转回头,向北望了一眼,忽然放声喊道:“大商镇威将军,王仲云在此。”
刺客们不解,怒吼,狂冲,孩子又要挥圈,飞环将出。
圈未飞,环未出,一只箭却已到。
一个刺客忽然扯下了衣裳,露出了铜筋铁骨般的上身,高高跃起,忽然直挺挺地栽倒,身体抽了几抽,便寂然不动。
他的后心处,有一只箭,长长的箭杆,白色的翎羽摇晃不止。
马蹄声尚远在四百步外,这人竟一箭准确击中此人后心,如果用百步穿杨来形容他的箭术,已是侮没了他。
蹄声乱响,冰雪纷飞间,孩子忽然间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他竟向地上倒去,更想不到的是,他竟消失在了雪中。
那个能变为灯的刺客又化为一股白烟,使飞环的刺客已经向巷内窜去,他不是不能飞行,而是不敢再飞。
因为只这一会,晴天无云,已下起了雨。
箭雨!
下雨的时候,人们都要找地方躲雨,邬云化离得远,王仲云也退到了铺内,邓蝉玉还像一个居家小女人一般将门紧闭。
只留下三个无家可归的人承受着雨的洗礼。
他们的身上已淋湿,全身都是水,血水。
一个人骑在马上,已经站在他们的旁边,站在旗下,全身盔甲,满面风尘,站了一会,伸手缓缓地摘下了面罩,面沉如水,刚毅的脸庞不怒自威。
几百黑色甲衣的军士座于马上,腰板挺直,纹丝不动,雕像般沉默,战马嘶鸣,嘴里呼出的气息如一团白雾。
王仲云,邓蝉玉推开插满了羽箭的门走了出来,那领头的将军仍然骑在马上,看着他挺拨如箭般地身姿一言不发。
他身旁的校尉打扮的人已翻身下马,迎了上去,面相丑恶,却已和气地拱手笑道:“阁下就是刚才喊话之人,镇威将军?”
王仲云抱拳笑道:“正是,王仲云,敢请问尊敬大名?”
那校尉见他一幅军中礼节,上下打量了一下,“风林。”
风林?
王仲云抬头看那将军,三十余岁,儒雅俊秀,站在旗下,威风凛然。
征北先锋,张?
闻仲,闻太师的大军终于班师了?
原来他就是,张桂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