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世家情仇: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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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第一〇 袖袂传情处(下)

衣衣坐在帷帐外面,听着里头床上韦欢一声一声的呻吟。

“那次见孕妇产子也没你这样叫的。”她小声嘀咕。

然而韦欢也不知是听得她的嘀咕还是被郎中的手弄重了,大叫一声,震动四壁。

衣衣无奈地望着天花板。

忽然脚步声急促,门开了,外头进来一人,衣衣定睛看去,却是玉弓将军。

他也有些意外看见衣衣在此,只望她一眼,抬脚便入内室去。

衣衣站起身,隔着帷幔听见玉弓说:“隔着一层楼就听见你叫,干什么?”

韦欢嘶嘶吸两口凉气,道:“老大,我受伤了。”

“我知道。”他似乎是低头看了韦欢伤口,惹得韦欢又一阵呻吟,“又没伤筋骨,你乱叫什么?从前一箭贯穿前后也没有看你叫过一声……”

“咳咳咳!”韦欢剧烈地咳嗽起来,老郎中便一个劲抚慰他。

玉弓转身出来,看见外头竖着耳朵的衣衣,半晌,问:“你满意了?”

“我不是故意的。”衣衣垂下眼。

“你该庆幸是韦欢。他主动请战的时候,我就知道会这样。但没料到你会伤他,横竖你们是有交情的,不是吗?”他语气明显不悦,“韦游击是我军中要员,他受伤,我找何人顶替?”

“……我无话可说,任凭将军处置。”衣衣也气上来。

“好了好了。”韦欢胸口缠着绷带,披着中单出来,“我不闹了。这伤不要紧,三五日就能活蹦乱跳的。老大不要责难她了。”

老郎中提着医匣出来,觉察出此处气场异样,打个招呼就溜了。

衣衣抬头看着玉弓,他却移开目光。韦欢见状蹙眉,唤道:“朝露……”

“你好好养伤。抱歉。”她对他说完,转身离开。

出了飞云楼,天色已经暗下来。衣衣瞥见楼廊外面灯笼底下,抱肘立着的秦檀的背影。她努力吸回眼底泛起的泪液,定定神走过去:“秦大哥。”

秦檀回身,看着她脸:“怎么了?哭过?”

衣衣摇摇头,挤出些笑来,说:“怎么我打擂你都不看的。”

“我去料理牒云娜那一摊事。毕竟此事涉及国事,需要从长计议。”他停了停,说,“不然,我带你去夜市?”

“不。”衣衣握紧珑光,继而松开,再次摇头,“我想回去了。”

“也好。今日以后,换你看我打擂。大约还有五、六日擂台就结束了。以后的那些排榜庆功,零碎会事,你也不用参与。”秦檀宽慰道,“回去用饭,早些休息。”

“你不回去吗?”

“我送你回去,然后,”他回头望望高高的飞檐,“这里还有些事,不得不论。”

※※※

她从秦檀口中得知,牒云娜已经被玉弓将军禁锢,而氓疆门门主收容“敌奸”,因其不知内情,暂放不录,留待官审。与牒云娜同入氓疆门的十来个祜族人,皆是她贴身保镖长随,也一并收押。秦檀忙于各门中间转寰,让盟会开下去,并监视已为斫北王所收买的氓疆门、泗水门等众。而玉弓在寻找那露了一面就不知所踪的方高下落。

晚上月明风透,衣衣连日来终于可以第一次放下珑光,取出御灵琴来弹拨。小罐儿沏了茶,坐在一旁好奇地看她弹琴。

元叔捧着铜炉走进来,说:“我家少主人弹琴时,最爱熏这一种沉香,衣衣姑娘试试?”

衣衣接过香炉,摆在琴桌边。

元叔搓搓手,笑道:“不知这次少主人要在武林城住多久?”

衣衣端起茶盏来,说:“大约盟会结束以后离开吧。”

元叔继续搓手,说:“那衣衣姑娘会留多久?”

衣衣小口啜饮,说:“也是彼时。”

元叔停止搓手,期待地问:“那少主人与姑娘婚期几时?”

衣衣猛然呛住,咳嗽个不停。小罐儿给她捶着背,埋怨地看着元叔。

“啊,我不该问的么……”元叔惊吓又歉疚地说,“对不住,对不住。只是我老人家一向给少主人守着宅院,已经六年了,从那一年白姑娘来过一次算起,这宅院已经四年多没有过女子进来。本以为……是我太心急了,太心急了。”

“我没事……”衣衣摆摆手,止住咳嗽。

“不过若是可能,老朽也愿早日看见少主人有个家。孑然自由,只是他自己的说辞罢。”他欠欠身,“晚上喝了点小酒,话多,衣衣姑娘无怪。”

衣衣送走元叔,只弹了两曲,便没有心思继续,看着袅袅沉香发呆。

而这一夜,秦檀没有回来。

大璟郅明十二年九月二十一,武林盟会进行得如火如荼,城中四擂一日参加比武的武人将有三十五名。那些黑骰馆里的下注已经高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而这一天,主擂一大早就聚集了上万人围观,这是因为飞云楼下只有一片空地,放了擂台,剩下的地方就很有限了,于是造成了人群绵延到涌碧桥上,甚至连河水对面的楼上也挤满人的地步。

原因只有一个,上届武林盟主秦檀,将带着他兵器榜首那柄“秦戟”,于今日登擂比试。

衣衣早早来到飞云楼寻秦檀。刚进楼门就看见韦欢走下楼来。

衣衣不大自在地问:“你好些了么?”

韦欢一身水青直身,摸摸胸口,说:“你说呢,你是女郎中。”

“昨日是你不让我给你看伤的。我怎么知道。”衣衣见他没好气地逼近,后退一步。

“你怕什么?”他停住脚步,四下里望了望,然后道,“他不在这里。”

“他?你的‘老大’么?我不明白……”衣衣敛了眉心,“你从前很厌恶他的。现在你跟他跟得很舒服。”

“因为他令我舒服,令我愿意跟着他。”韦欢停了停,接着说,“但是这不代表,我改变了心意。”

“什么心意?”

“你忘记了吗,朝露。”他伸出手,食指指尖触及她头上的白玉兰发簪,“我说过的——下次我见到你的时候,我要给你现今所不能给的。并且,不会再让你被任何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