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世家情仇: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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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素雪返皇都(下)

衣衣回勖勤宫,立刻换上素衣,恢复守孝的样子。不久罗菂就带着太医院和尚食局的人来了。

首先进门的是披着毛裘斗篷的男子,进屋脱了斗篷暖耳,就露出苍白容颜和青色夹袍来。司徒白觞不苟言笑地上来行礼:“拜见舂陵乡君。”

后头的女医也跟着行礼禀报姓名。

“请司徒先为乡君问诊,女医官请外室等一等。”敬存道。

那医官便去了外头。敬存也闪出去,虚掩了隔扇门。

司徒只侧了耳朵,听着脚步远了,方才走近衣衣。

“司徒……”她刚开口,便见他摇了一下头。

“以后我怕是不能来了。今日是对太医院院判说乡君刚回来,还不好立刻换医官,才寻了借口来的。”他说着话,一边没停了打量她,“我如今是御医了,并且是陛下专属,别人我是不瞧的了。衣衣,你有些不一样了。”

“好不荣光的差事,宠臣……难怪你可以不着官服。”衣衣笑了笑,“那我以后要去找谁?我又怎么不一样了?”

他叹口气,坐一旁,扯过她的腕子来:“以后你只能找外头那样的女医官了。宫里的事,我实在是厌烦,若不是为等你,还有师父让我留在这儿守着些,早早便走了。”

“多谢。”衣衣语气平静,倒惹得他扬眼瞅她。

“我说你不一样,是你心事又多了。不过看似了然了些,不像以前浑浑噩噩。”他说。

“我以前很浑浑噩噩?”她皱眉。

“嗯。以前你大约是以为自己清楚。不过那时候比这时候看着舒服。”他垂着眼睑,仿佛假寐,沉吟了半晌,说,“伤不轻呢。我见了师兄的信,没想到你终于还是动手杀人。还是个壮年男子。”

“我之前也不曾想过,我会……”她打了个冷颤,没有继续说。

“屋里再加些火炉,晚间炕火均匀些。我会与那几个宫女太监嘱咐。”司徒不疾不徐地说,“上次换药是什么时候?”

“有好几日了。是离开冀门军营之前将军换的。”她说。

司徒陡然睁开眼,道:“你说什么?”

衣衣平静地重复:“离开冀门前,将军为我换的。”

“……衣衣,我听怀香说,你的伤口在腰里。”他盯着她。

衣衣点了点头。

“我还听说,只有你夫婿才可以看你身上那印记。你是想告诉我,你已经决定要与师兄……是不是?”他的手指不知不觉用了力,几乎是掐着她。

衣衣没有回答。

“很好。”他放开她的手,“你消息灵通。倒了斫北王,如今只剩下师兄。”他站起身,踱步,“哦,忘记了,还多了一位青州世子。你还是要再一次身不由己。东西风里,选了师兄,这就是你出宫数月,最后的决定?”

“我没选任何人。”衣衣说,“也不会真的有人乖乖站着让我选。你不是说我了然了吗?”

“乖乖站着让你选的人可不止一个。”司徒的眼眸冷冽起来,“包括西苑里那一位!他们都打你的主意,到了最后几乎要兵刃相见时刻了。所以你选了师兄,——你了然的就是这个?西苑里那位会依你吗?”

“你不要扯陛下,他是不会收我的。”

“不会?他不是不会,而是不能。你清楚得很。”他冷笑一声,“无非是因了与师父的关系,他知道我不会把他装病的事散出去。他不装病,许多事都不会那样顺利,包括召你回京。”

“我猜他的病也另有隐情,他不肯让我把脉。”衣衣看着司徒,“但,即便无病,他也不可能自己身体力行强要大婚,因为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隐疾。这等事于他,远胜过后宫无主。”

“我看陛下整日都在天人交战。”司徒白觞扯了笺子写方,边说,“他若娶你,弄个孩子还不容易?但他过不了心里那一关。退一步,既不娶你,也不让二王三王娶你,就让人都晓得,这天下是郅明天下,既不是洪德,也不是太主。他看着每日温煦,其实相当在乎威仪。”

“那也是与少年所历有关。不想在待在任何人阴影之下。”衣衣说。

“你倒是陛下的知己。可知他当你甚么呢?”司徒白觞哼了一声,把方轻轻抛给她,“我是不是该去叫女医官进来看伤?”

衣衣看着他随着年龄增加,逐渐温润的眉眼,忽然笑了。他被她弄得莫名,瞪着眼道:“笑,笑什么笑?”

“司徒你还记得当初你多讨厌我,看也不愿看我,一副任性孤高的模样。”她笑得眼眸闪闪,“现在你好老气横秋。”

他没有笑,待她笑声停歇,才说:“我从未讨厌你。我初初只是不明白师兄为何会对你特别。后来我也觉得,你是特别。路那么多,你偏就要选最难的一条。要达成目的的手段那么杂,你偏就要端着至正纯良那一套不转移。”

“我并非不转移。而是不够聪明,不知如何转移。”衣衣回答,“这后宫里佳丽如云,人精一样的女子数也数不过来。但总归是要依着男人转寰,借着男人成事。我不想那样,所以我才要去学那么多的事,想要自己走这一条路。不过如今,我倒要笑自己,执念太过,忘记了初衷。若要达成目的,的确不用太在意手段。”

司徒白觞郁郁地望着她一身素白衣裳,仿佛看着一片茫茫的雪。他过了许久才道:“你不要告诉我,师兄你也未曾真选。你想只身涉险?”

“我一直都在只身涉险。这是我家的事,不要牵连他人。”衣衣平淡地说。

“那,你只需要一把剑。”

“是的,简单说来,一把剑就可以解决。”她欣然回答,“不过不是现在,不是当下。”

他站起身,目光越发沉郁,嘴唇翕动一下,最后却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我去叫女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