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世家情仇: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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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春风载客归

三月三,是胡樱桃替绾绛借琴一个月的期限。衣衣早早起来做了百果糕、云片等几样点心,用来给上巳节的姑娘们作玩乐吃食,就等着琴回来。

琴没等来,却等来了一同走到厨房的麦子和小奴。麦子见了衣衣,笑道:“小奴来找你玩。杜娘说今天上巳,你若是有好玩的事尽管去,不必招呼。”说罢又扬扬手去找庆余了。

小奴把手里捏着的香囊递给衣衣:“我自己做的,你跟人约了有什么好玩吗?”

衣衣接了香囊,转身取了两碟点心来给她吃,答道:“我每天都在厨房里忙得不得了,哪里认识什么旁人,又怎么有约。”

“你开始练刀工啦?”小奴瞅着她左手食指上绑着的纱布。

“嗯。昨天没留神切了手,不碍事的。”衣衣有点心虚。当时晚上灯光昏暗,发了困,一刀切到指尖,没成想会流那么多血,惹得庆午直叫。真是的,他那么怕血,还练武……后来还是庆余大叔让麦子带着衣衣去果子房拿药上了。

“你可要小心,当下是春天了,别溃了手。”小奴嚼着白云片,道。

“嗯。我在等阁主把琴给我。”衣衣说。

“不出去玩了吗?今日街上一定好多人,有各种热闹,平日不一定能看到啊。年轻男女也要水边祓禊去嘛。看看各家公子也是好的。”小奴笑嘻嘻。

衣衣微笑,摇摇头。

“莫不是……琴儿已经有心上人了,所以不稀罕那些人?”小奴突然凑近,打趣道。

心上人?衣衣眼前仿若闪过云崖之上,山岚雾气里,鬼戮那个突如其来的吻。面上有些烧,道:“哪有那许多闲工夫。”

“脸都红了还说没有。”小奴倒是没有究根问底,只回望洒满春日韶光的庭院,轻叹,“有个人当念想总是好的。”

未待衣衣接腔,那庭院远远就有一个人披了一身阳光匆匆走了来。身上宝蓝掐牙半臂和淡青镜面裙,却是阁主身边丫鬟的打扮。衣衣第一个念头就是:琴!

“你是琴儿吧?”那丫鬟对着衣衣问。

“是。”

“阁主让你去绾绛姑娘那里取琴,不过绾绛姑娘今日有客,所以你过了晌午再去吧。”她一口气说完,又看看小奴。

“过了晌午再去,是阁主说的还是?”衣衣觉得那话有些不对劲。

“阁主是让你现在就可去。但是绾绛姑娘的客月余才来一回,她能让你进门拿琴吗?”那丫鬟眨巴眨巴眼睛。

她的客?羲南王?衣衣心下想道。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多嘴了。”丫鬟丢下一句,转身去了。

“去吧去吧。现在就去。”小奴搡她,“羲南王可不是想见就见的呀!”

见羲南王?衣衣苦笑。上一次见他,是在鬼戮掌控之下,穿着华衣丽裙,更在羲南王府婚宴之上作为主席宾客观礼。如今她是厨房小打杂,纻布灰袍,身上都是油烟味,他见到她会觉得奇怪吗?如果旁边还戳着一个绾绛,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种镇定,对绾绛说我来拿琴。

她明白,自己还是在意的。她可以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但是她在意他的。因为什么?如鬼戮所说的面貌使然?还是因为知晓了他王妃的不忠,对他生了别样的情愫?还是……

她沉默了半晌,解下围裙,在小奴闪亮的注视下,淡淡道:“我去取琴。”

她没有换衣服,只是把头发重新拢了,就往阁楼里去。阁楼上到三层,便碰到果儿,果儿看到衣衣,讶然道:“你来做什么?”

衣衣说明来意。果儿方道:“阁主让你现在取?姑娘正在朱榭春泠馆会客,琴在她那里呢。”想了一下,又问,“果真是阁主让你现在取?”

衣衣点头。她觉得果儿仍是半信半疑。

“那,你跟我来吧。”果儿手里端的是一方香盒,婷婷袅袅下楼去。

走到朱榭一带,不远是一幢二层楼宇,果儿径直进门。衣衣跟进,见楼梯口站着两名男子,皆是青色绸衣绣纹,脚上是靴,佩剑。两人在他们审视的目光里一直走到绾绛那间“春泠馆”门前。

隔着蒙了纱的花屏,听得里面琴声零散,绾绛说话的声音隐隐低低,仿若耳语。果儿站在花屏外头道:“姑娘,香取来了。”

“拿进来。”绾绛提高了声音回。

“琴儿也来了。”果儿没动窝,接着说,“阁主让她来取琴。”

静了一刻,绾绛道:“让她来。”

于是果儿带着衣衣绕过花屏,进了屋。

春泠馆三面临水,三面户开。窗外几株梨花正怒放,映着翠绿的肥厚叶子夺人的眼。外头正是水鉴一池,锦鲤游弋争食,忽近忽远。琴桌旁是绾绛坐着,一身素雅湘妃色交领褙子,上面缀的是梅花骨朵,脸上神情是隐隐的不快。靠窗一张罗汉床,上面端然坐着的,便是羲南王御之焕。

果儿先对着羲南王行礼,居然是省了跪的,只福过身就去给绾绛添香。衣衣便也以福礼代。眼里还映着方才看他那一瞬的样子。——头发不苟地束着,白玉簪定了,牙白云锦暗纹盘领袍,皑皑就像青鳌山上的雪。那张脸逆着光,看不真切,却能感觉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阁主昨日是打了招呼。不过你来的不巧,我怕是还要再用一刻呢。”绾绛带一分慵懒对衣衣道,“你是在这里等,还是晚些我派人送了去?”

毋庸置疑,她是想让衣衣选第二条。衣衣此时有些怀疑阁主的用意了。

绾绛手指停在十徽上,貌似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回答。

衣衣咬了咬唇,把目光从琴移开,道:“自当回去等候。”

“有劳了。”绾绛理所当然地说。

衣衣行礼,转身往花屏外面走。

只听得一声茶碗轻扣的响动,身后的男子以低而稳的声音道:“慢着。”

衣衣停下脚步。

“这琴是你的?”他问道。

衣衣深吸一口气,转回身,垂手道:“回王话,是我的。”

“你倒是知礼,不过在此不必拘束。”他的口吻变得很松软,懒洋洋更甚绾绛,“弹一曲给我听。”

“我兄长过身,服丧之中不可举乐。”衣衣回答。

“兄长?”他仿佛恍然大悟,“抱歉。”却笑得毫无抱歉之意。

衣衣还没松完一口气,他接着道:“已经过了三个月期,是不是?既然你连大功小功或者缌麻亦可不穿了,说明你也不是非守那规矩不可了。”

“我,我弹不好。”衣衣心虚地道。

“那不是辜负了这张琴?”他的笑意继续蔓延,里头却染上了冷色,“弹。”

绾绛看看羲南王,又看看衣衣,款款起身,走到一旁。

衣衣慢慢走到琴桌前,坐好,把双手伸出来,捋了捋袖子。

这时,羲南王起身,走到她对面。隔着琴桌抓住了她左手。

衣衣心里一紧,抬脸看他。

“这样要怎么弹?”他也不看她,自顾把衣衣食指上的纱布拆了下来。

最后一拽,衣衣吃痛地皱了下眉。羲南王这才看了她一眼:“疼了?”

“不知,王要听何曲?”衣衣挣脱出他手掌。

他把脏兮兮的纱布丢到一旁,手一背,说:“《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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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丧服。

丧服的分类本身根据亲疏有几种,服期也不一样。为了情节,定为非亲兄长按三月算。

无耻的人默默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