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世家情仇: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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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松间细霰飞(上)

衣衣也困惑地拿着丝帕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求助秦伯。

“这丝帕我倒是见过一回。”秦伯说,“不过是在你爹爹那里。他说是你父母的遗物。大约后来给玉弓保管了吧。”

“为什么是这首诗?”秦药问。

“当年龙惜年考过科举,考试用的化名,后来是青州知州下同知,在任上初期,林薇在老家舂陵居住,两地路途遥远,正合秦嘉诗意。”秦伯对着衣衣,“你爹爹说,这是你父亲临终前交给他的。”

秦药一头雾水:“谁谁谁和谁?我听不懂。”

“总之,是很重要的物件,好好收着吧。”秦伯说。

衣衣点点头,把丝帕放回盒子里。

“只是物件,与意无关吧?”司徒白觞又补充一句,“——替秦药问。”

秦药脸一拉:“我哪有要问这个了?谁那么无聊了?”

司徒白觞对她一耸肩,一脸“若要人不知”的表情。

“将军他……”衣衣看看秦药,又看向秦伯。

“他也许是在做自己能做的事。”秦伯话说得模糊,轻轻啜饮杯中的温酒。

衣衣舒开手心。那胸中曾经因为不告而别而空旷的部分,似乎因为这只并不大的檀木盒子,被稍稍填充起了。

※※※

又一场雪到来,来得疾速,浩大,飘扬。

秦药帮衣衣合力做成一件新斗篷,缀了兔毛边,十分柔软。衣衣便穿着它,趁着雪停的间隙,跟司徒白觞去山上野梅林里收集雪,回来烹茶。

曲曲折折走过两个小山包,贴着松树涛声起伏,两人到了梅林边缘。梅林里的野梅是红色的,蕊又嫩黄,被雪裹压着,无瑕无秽,晶莹剔透。衣衣拿出竹筒,折了一支梅枝子,开始扫拨梅花上的雪层。

“每年师父都要用梅花雪吃一个冬天的茶,有多的还装坛子埋进地下,来年夏天取出来,皮肤蚊虫咬了痒了,还可以涂抹。”司徒白觞也慢慢伸出一只竹筒,在另一棵梅树下收集。

“嗯,我听过这说法,隔年雪水擦瘙痒是非常管用的。”衣衣点头说。

这时一只松鼠从司徒白觞正收白雪的树上突然吓得跃起,又跳上衣衣的树,把枝子蹬得一阵摇,三窜两跳落地跑去远处松树上头。衣衣便被落雪盖了一头一脸,郁闷地抬手拉动披风上的帽子抖啊抖的:“它也怪淘气……”

司徒白觞笑了一声,又停住。

衣衣索性拉下风帽,揉眼睛。揉完了又拨拉头发上的雪屑,抬头发现除了雪的梅枝,红得可爱,便喜得伸手轻轻拽下来龙游蜿蜒般的一枝,踮起脚来放在鼻子底下嗅一嗅。

她月牙白兔毛缘披风衬着红梅娇艳,映得她的脸也粉红相当近乎半透明,一双睫毛浓黑,垂落间还带着雪水湿漉漉的意味。嘴唇微微努着,樱桃水露一样的光泽。

“司徒,很好闻的。”衣衣对他扬扬笑容。

司徒白觞默然不语,没有表情地望着他。

“怎么了?”衣衣撒开手里的梅枝。

他移开目光,摇摇手里竹筒,说:“没什么,看自己的劳作成果。”

“你才收集那么一点点,还好意思看。”她笑话他。

他再度望着她,嘴角一牵:“不是这个,是三个月来的成果。”

衣衣怔忪一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问:“怎么样?”

“差强人意。”他用拇指和中指弹响竹筒,回答。

“就是说还可以咯?”她也没有指望能从司徒白觞那张嘴里听到多好的话。

“衣衣……”他的呼吸之间喷吐白雾,这短暂的雾气也让他觉得看她不清。

“啊?”

“你身上也好了么?”他问。

衣衣有些赧然,仍是立刻一点头:“差不多要好了,跟脸上基本一样了。”

“那……你肤色变浅之后,有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别的异状?”他注视她双眸,看她变得疑惑不解。

“异状?我身上……好像没有吧。怎么了?”她摸摸自己冻得冰凉的鼻子。

司徒白觞轻轻摇摇头,把视线拉离她,继续去收雪。

他今天很奇怪。不,奇怪也许不是一两日了。衣衣见他不再理会自己,也不追问,转过身去把风帽又戴上,防止再被盖一头雪。

司徒白觞抬头凝视松林,天空在那里又阴霾起来。

细盐似的霰再度开始降落,在松涛里飞扬,旋转,飘向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