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世家情仇: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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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醉客歌式微(上)

过了新年,秦伯便动身出山去。秦药与司徒白觞送他到初云山之外,有人接应。衣衣并未被禁足,但秦伯总是委婉地告诉她,最好不要出去,尤其独自。到了此时,甚至在有秦药或者司徒白觞为伴的情形下,他也不赞成衣衣出山去了。

送秦伯离开的两人一前一后回到竹坞,表情各异。

秦药走在前头,轻轻松松哼着小曲,跳着踏过黑白石子路径,来到厨房里,欢喜地道:“衣衣,我买了酱鸭!”

“噢,那么,午饭可以吃那个。”衣衣望着她。

“衣衣,我们可以跳舞了!”她笑得两眼闪闪。

“嗯,是的,你可以教我了。”衣衣取过她手上的纸包,打量里面的酱鸭。

秦药回身去,看看独自立在敞屋门口廊下沉思的司徒白觞,又叹了口气:“唉,还有个讨厌的家伙,估计又要啰嗦。”

“司徒现在不爱说教了。”衣衣说,“他都不怎么理人。”

“那最好。他敢多事,你就让他天天喝无盐菜汤好了。”秦药不怀好意地瞅着司徒白觞,低声道。

当天的下午,秦药便大摇大摆去仓房里一通翻,取了舞衣两套出来给衣衣和自己换上,然后跑到敞屋里,烧旺火盆。

衣衣穿秦药的湖蓝色舞衣,有些肥长,倒也宽适。她穿了厚厚布袜,缚了绑腿,听秦药举着火钳在比划节奏。

秦药把火钳舞得跟剑器一般,边扭身示范边对衣衣说:“你看,健舞与软舞是有极大不同的。若是既想学会健舞之力与气,又想学会软舞的柔与媚,就得先了解它们诞生的情境。”

“嗯,这个我知晓的。以前在樱桃阁,歌舞是每天都有,舞之类别,不下十数种,还各有变化。樱桃阁的舞姬,在烟州也是数一数二的了。每个入了榭的牌子都要从最基本的舞步学起,她们最初也是要学舞的门类与情境。”衣衣点点头道。

“烟州,樱桃阁?”秦药睁大眼睛,“何止在烟州,樱桃阁的舞姬,怕是在璟朝都算了不起的!你是不是看过很多她们的舞艺?”

“看过一些,多是节日或有贵人来,有忙不过的时候,我也会去前院帮忙打下手,看过妃红姑娘的柘枝舞,琥珀姑娘的胡旋,黛螺姑娘的剑器舞还有翡翠姑娘的绿腰舞等等,有名气的大多看过。”衣衣回答,“樱桃阁的乐器班也是极好的。”

“你好大的运气——我多想看那翡翠的绿腰你知道吗?”秦药激动地就差跳起来,挥着火钳叫道,“小时跟我爹在澍阳,我听说……”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不悦嗓音,打断了秦药的追忆话语。

司徒白觞抱着数册从师父房里择得的书,正站在敞屋门口。他的袍上沾了灰尘,又泛起褶皱,几乎狼狈。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嘴唇抿着,巡视地看着两个身穿纱罗流苏的女子。

“唉,煞风景的人又来了。”秦药嘟囔一句,清清嗓子,对他说,“小白觞,你去别的地儿看书吧,我们有事要占用这里的。”

司徒白觞眼光扫过秦药,落到衣衣脸上。

衣衣把双脚缩回裙摆里,然后镇定地望着他。

他面无表情,抱着书径自走到书案旁,把灰扑扑的书册都放下,自己坐到席上,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你们继续你们的,我看我的书。”

“你终于开窍了,恭喜!”秦药打着哈哈,却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转回身,想起方才的话头,赶紧又问衣衣,“你确定你看过翡翠的‘绿腰’?”

“是。那烟州知府的表兄在京里为官,那时正回到烟州为父亲守期,去过樱桃阁两次,每次都是点翡翠的绿腰舞的。”衣衣肯定地点头。

秦药眼珠一轮,道:“好个歌舞之地啊!如果我现在去樱桃阁,是不是还能看到那些舞姬?”

“我想应该是,总不至于这半年时光她们便不在了吧。”衣衣蹙眉,迟疑道,“秦姐姐,你不会是……”

秦药把火钳往铜火盆上一搁,信心十足地叉腰立定,扬扬下巴道:“对!我决定了,我要去烟州!”

“这时?可是樱桃阁并不单接女客,都需要男客带领的,而且要看舞的话,要么出大价钱点,要么就需要好运气,碰上在厅里点舞的客人。”衣衣摇头,“不那么容易的。”

“这不是有你么!”秦药走近衣衣,微笑,“你能带我进樱桃阁的,是不?只要进去,待几日光景,总会碰上点舞的人嘛!”

“那倒是的。点舞的客人是频繁。可是我并不见得能带你入樱桃阁,我已经不是那里的雇工了呀。等等……”衣衣想起一个人,“教我厨艺师父杜娘,她也许可以,阁主很敬重她,许多事她都可以自己做主。”

“那不就好了。”秦药拍拍她肩头,“你想不想回去看看?”

衣衣脑海里浮现小奴,裴娘,纳生,庆大叔,麦子一干人等的面容。“我的确想念他们了。他们那时都待我很好。”她说。

“你不用怕,我是会武功的!我带你去。”秦药摩拳擦掌,似乎立等要冲出去。

可是,衣衣清楚记得秦伯的嘱咐,不可出初云山。

旁边一把懒洋洋的声音忽然说道:“你们不能出去,师父不会同意的。”

“胆小鬼,你以为人人同你一样?有我在,不会让衣衣有事,再说,她只是个姑娘家,又不是什么通缉要犯,干什么连门都不能出?我就没看到外头有什么了不起的人要对她不利。”秦药瞪一眼司徒白觞。

“此事不可玩笑。”司徒白觞一手托腮支在书案上,平静地看着秦药,“如若必要,我甚至可以用非常之策留住你们。秦药,你知道我做得到。”

“在你使用你的非常之策之前,我就下药毒死你!”秦药咬牙切齿,“给个鸡毛当令箭,其实你是怕独自待在竹坞吧?”

“哦?下药毒死我?”他忽而笑了,眨眨眼睛,说,“可以啊。你们如果能毒到我,我在一日之内解不得你们下的毒,我就二话不说任你们去。”

“你说的!”秦药指着他鼻子道。

“我说的。”他放下托腮的手掌,端端正正地坐起了,眼神阴翳,“不过若是你们没那个本事,就不要再提出山的事情。”

“一言为定!”秦药鼻子里哼了一声。

司徒白觞垂下眼眸,道:“一个月为期,春天到来时,你们做不到,就要放弃那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