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九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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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送别刘宗铭

三万两这个数目是乐文谦稍稍计算了一翻得出的数字。郭淮任县丞仅仅一年多时间,而且这人没多少敛财的手段,自己留存下来的只怕不多。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勉强给郭淮算个三万两,先看看郭淮脸色,若是能够承受住那么再找其他的名目继续要,若是承受不住则就是这个数目了,想必不会相差到哪里去,若是要的狠了,只怕郭淮要从百姓手中压榨,这是乐文谦不愿意看到的。

只见郭淮脸色惨白,一双眼睛仿佛假的一般转都不转动了,但却没有昏聩过去的趋势,如此说来,这三万两只怕郭淮勉力能够承受的住。

“怎么?大人是嫌弃少了?文谦到没什么?只是我泰山大人可是京官,在那京城之中这三万两银子可真算不得什么,这礼尚往来的花钱如流水啊!我这做女婿的若是不孝敬好了,心里一不开心,吐槽一些东西,好比刘大人告老还乡,我泰山大人?”乐文谦说道这里,停了下来,看了看郭淮脸色。却发觉郭淮傻了一般,话也不接。

难道是要的狠了?

“是,是,是。”郭淮叫了起来,一张脸灰败之极,仿佛至亲之人死去一般。

乐文谦微微抹汗。原来是郭淮反应慢了一步,差点让自己误以为自己判断失误。

“三万两。”郭淮狠狠咬了咬牙。

“那这三千两文谦先收起来了,大人出手就是三千两,果然豪迈。”乐文谦淡淡笑了句。得了便宜卖乖?乐文谦笑笑,只怕有些人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了。

果然,郭淮身子踉跄站起,身子全凭两只手臂支撑着。口中不断的嘀咕着:“三万两,三万两……”

“郭大人这般心急,那文谦不送了。”乐文谦笑道。端起酒杯,痛饮一口。

郭淮一愣,瞧着桌上的饭菜,此时根本不是饭菜,根本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赔出三万两后,自己只怕这些饭菜都吃不了了。

“对了,郭大人。昨个文谦和一众公差兄弟吃饭,文谦走的急了,贾豹善后,却是银子都没付,让太白居老板童掌柜损失一百五十两银子,着实不该啊,怎么说他也应该先将银子付了,然后和文谦说一声,文谦将银子给他。可是一声不吭就走了,让百姓蒙亏,这样下去只怕对郭大人您的治理不利啊!今天这顿文谦请了,肯定不会赊欠。”

郭淮听到乐文谦叫他,还以为是坐下吃饭,虽然此刻没有吃饭的心思,但是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大叫:“吃,猛吃,尽量吃回损失。”但后面的话让郭淮心里空落落的,但同时气势渐渐强劲起来,贾豹,都是贾豹。若不是他告诉自己夜莺儿已经死了,还成了乐文谦的女人,自己因为怒火出了昏招写了书信要惩治乐文谦,哪里会有现在这悲惨局面?贾豹,贾豹!

“蹬蹬蹬!”郭淮心头憋着一股怒火,煞有气势的下楼去了。

乐文谦看着郭淮离开的背影淡淡一笑。乐文谦虽然不知郭淮心中所想,但是昨天贾豹向乐文谦说事情的时候乐文谦明显发觉贾豹有所保留,所说的事情未必是真的。当时贾豹明显要讨好自己,却依旧不肯说与自己实话,那只有一个可能了,定然是做了一些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否则不会那么语焉不详。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过既然不利于自己,那么索性借助郭淮之手惩治一翻。那郭淮对有权势之人绝对的恭敬,而对无权无势之人,尤其是需要仰仗他的人那绝对是铁面周扒皮般的存在。

这顿饭,虽然就一个人,但吃的痛快。慢慢喝完酒,乐文谦叫了童掌柜,将今天的饭菜钱和昨天的酒席钱给了,童掌柜硬要将今天这点饭菜钱免了。瞧着那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乐文谦也不强求。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自己若是拒绝对方好意反而不美。

收起剩下的两千八百两银票,六十二两散碎银子,乐文谦施施然往家中行去。

走到半路,突地瞧见马六骑着马疾驰而来,乐文谦不由站住身子。

马六看见乐文谦连忙下马:“公子,公子,夫人让小人给您传句话。”

“发生了什么事?”见马六这般模样,乐文谦心中一惊,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忘名今天午时来到府上传了句话,说让您保管好哪些宝贝,甄夫人说刘大人要走,让您赶紧……”马六疾声说着。

不待听完,乐文谦牵过马六骑来的马,朝着城门急速驰去。

昨天恩师一副失魂落魄模样,那般情形只怕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恢复精神,所以乐文谦并不担心恩师短时间离开,而且那圣旨上也没有勒令恩师马上离开的话。今日传话一事,分明是恩师想通了,所以让自己好好保管字画,至于他自然是放心的离开。

贪,是每个人的通病。谁人不贪?不过贪多贪少罢了。

初时乐文谦对刘宗铭确实不怎么看得起,但是相处一个月时间,尽心尽力的辅导自己,而且恩师的贪非其他人那种贪,更多的算是一种愚昧,一个让人又恨又敬的人物。随着在大明朝生活的愈久,乐文谦发现明朝的官员没有不贪的。而导致这一切的却是明朝的官员俸禄。

一个知县的月薪是七石半,约折价十两银子。即使是正二品的尚书,也只不过区区六十一石,还不到一百两银子。但一个官员要维持正常的开支——远远不是花天酒地,穷奢极欲——这点薪水连杯水车薪也算不上。大清官海瑞生活在比崇祯早几十年的万历年间,他为其母祝寿时,只能“市肉二斤。”等到海瑞晚年东山再起,被任命为正二品的南京右都御史时,为了置办一身官服,竟然不得不变卖家产。如此说来,刘宗铭的贪,至少不那么让人痛恨。

现今刘宗铭要离开了,作为他的学生,怎么说的也需要亲自相送,毕竟在这个时代,两地相隔,几乎便是永别。

一阵疾驰,此时乐文谦也顾不上什么闹市驰骋,可能惊扰到行人百姓了,匆匆驰骋而去。

不多时来到城门口,乐文谦询问可曾看到刘大人出去。

今日一天,刘宗铭辞官告老的事情已经传开。崇祯终究是念在刘宗铭过往的功绩上,给刘宗铭留了些颜面。

“大人午时三刻已经出城了。”赵镖连忙叫道。

午时三刻?现在已经刚过午时了。乐文谦心中微急,耽搁了半个时辰,当即猛抽马鞭,疾驰而去。

一个时辰后,马儿累的直喘大气,乐文谦刚才完饭,疾驰一个多时辰,颠簸的胃部有些疼痛,却依旧用力抽打着马鞭。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终于瞧见一辆孤独北上的马车。

“老师,老师!”乐文谦大叫。

马车车帘掀开,一个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赫然是刘宗铭:“停车,停车。”刘宗铭大声叫道,声音便是远远落在后面的乐文谦都能够听到一些。

“驾!”乐文谦又是大喝一声,急速驰到马车前。大气也来不及喘一口:“老师为何要走的这么急?学生还没有为老师送行?”

刘宗铭从马车上下来,看着乐文谦一脸的真诚,那马儿依旧喘着大气,脚下不住的踢踏,脸上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文谦,为师有你这样一个弟子,此生足矣!”说着话,眼泪汩汩而下。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一别,只怕就是永别了。虽然仅仅相处一个月时间,也多是在进行教学,彼此间情谊似乎并不那么深厚,但是在这离别一刻,两人都感觉到心中一股离愁在涌动。

“去吧。回去吧。老夫能在临走前看你一眼,便够了。去吧,去吧。”刘宗铭轻声说着,眼泪止不住淌了下去。

“老师!”乐文谦对刘宗铭深深一礼,身子弯成九十度。

刘宗铭老怀大慰,双手将乐文谦扶起,轻轻拍了拍乐文谦肩头:“凡事切莫强出头,须记住韬光养晦,中庸之道,中庸之道。”说罢,刘宗铭毅然转身上车。

马车缓缓启动,刘宗铭的声音还在耳边慢慢回荡。乐文谦知道那是刘宗铭对自己的告诫,事实上,这样的话吴昌时也说过:“老师,学生记住了。”

马车渐行渐远,渐渐的被扬起的灰尘遮蔽,转过一道青山,再也看不见。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几个真心爱自己的女人,刘宗铭是唯一一位对乐文谦没有任何所求,而为乐文谦付出了许多的人,他的离去,让乐文谦心里空荡荡的,多情自古伤离别,其实这种离别又何须是男女之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浊酒一杯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可惜,不能够和老师共饮一杯酒!再一次远眺,依旧不见那孤独的身影,乐文谦长长叹息一声,跨上马,任由着马儿缓缓向城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