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午时,府尹的马车行到门外,乐文谦当即带了马六登车而去。
来到金陵太白居前,只见府尹公子刘文浩已经等在门前。
这金陵太白居比之江宁太白居档次又高了许多,首先楼高四层,宏伟大气,另有阁楼一层,不能容人,用作装饰,凭空添的许多气派。大门开阔,可走马车,走入大厅,五六米内不见桌椅,而是些花草植被,清雅之意流露。而后往里走方才是底楼的大厅。厅中宾客众多,却不见多少喧哗。
乐文谦记得去岁这太白居虽然也还不错,却没有现今这等气派,不由左右打量了翻。一旁马六看出乐文谦的疑惑,小声附耳道:“公子,这家太白居是夫人购置的。”
原来是甄琰的财产,原来如此。想必这清雅气息自然溢出的特色也是几位娘子苦心寻思创造而来。
刘文浩初时还有些放不开,见乐文谦和马六不住低语,自己受了父亲命令来接人,这般表现只怕遭到父亲责骂,当年甄琰被甄家人逼迫着嫁与刘文浩,随后被乐文谦强行将甄琰带走,而后到刘府强迫刘文浩写下休书,这许多事情刘文浩记得清清楚楚。本不想多说话,但是却不能不说,否则自己干巴巴的陪着反得罪了乐状元怎么办?只得干笑一声,忝着脸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当做不曾发生一般,笑道:“这新太白居正是尊夫人的产业。”
乐文谦自然察觉到刘文浩的尴尬,事实上现今自己虽然贵为状元,但若是授官职的话就是五品官员,而金陵府尹却是三品大员,而且刘士祯的亲家还是当朝二品大员,彼此形成稳固而强势的关系网络。他何须这般折节?是以,乐文谦故意不理会刘文浩,便是想要探探刘文浩的口风。
此时听刘文浩明显刻意的结交,乐文谦愈发疑惑了。明显刘士祯是有求于自己!对方定然是觉得自己受宠于皇帝,而且和公主,郡主关系匪浅。只是到底是什么大事他要求到自己身上?在花魁大赛上他虽然当着公主,郡主向自己告罪,但是他真以为自己就忘记了这一切?求助于一个明显和他有仇怨的人,要么刘士祯是个傻子,要么就是刘士祯无可奈何只能求助到自己身上。
刘士祯可能是傻子吗?那就是刘士祯现在形势堪忧,需要自己通过公主的关系请求皇上宽恕了。
“哦。”乐文谦微微点头,又不说话了。
刘文浩不由急了,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何一定要邀请乐文谦,但是父亲三番五次的呵斥自己不得对乐文谦无礼的画面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刘文浩并不傻,他明白定然是父亲遇到了什么困难,而这个困难还只有乐文谦能够解决。
“乐公子,过去刘文浩一些对不起乐公子的事情,还请乐公子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刘文浩拉了拉脸说道。
“刘公子哪里话,一些事情乐某已经忘记了。倒是刘公子这般客气,令乐某心里有些惶恐啊!这顿饭只怕不是那么好吃啊!”乐文谦笑道。
刘文浩脸上汗水忍不住淌了下来,连忙叫道:“好吃,好吃。”
“当然好吃,这可是我家娘子的酒楼,你说对吧,刘公子?”乐文谦手中折扇在刘文浩肩膀上拍了拍。
“是,是。”刘文浩有点小聪明,知道得听父亲的,做老子的官做的稳,他这做儿子的才能够足够逍遥快活。但乐文谦这话让他摸不着头脑,刚才乐文谦自己说这顿饭不好吃,怎地现在又说好吃了?这到底是怎么个事?他不敢乱说话了。之后乐文谦说什么,他应什么。
走上四楼,乐文谦想要问的虽然没有直接问,但是已经大略有了些把握。
原来事情就出在这刘文浩身上。刘文浩有一个正室,赫然是当今首辅大学士薛国观的义女。听刘文浩的意思,这位首辅大人似乎要出问题了。乐文谦心中惊讶,自己如何能够帮的上忙?崇祯一朝首辅换了多少,便是自己这个仅仅来到大明朝一年多时间的人也已经闻之惊心。崇祯性情喜怒无常,自己岂敢去捋老虎须?真以为自己和公主有关系,就能够左右皇上的意旨?
乐文谦当时转身便欲走,但随即从刘文浩口中得知薛国观之所以要遭殃乃是因为自己岳丈的缘故,似乎吴昌时手中拥有参倒薛国观的资本。
了解到这一切后,乐文谦微微放心,还不曾涉及到皇上。只是吴昌时虽然为自己的岳父,但是自己如何能够左右他的心思?吴昌时一直便对自己除了他女儿还有其他的女人不满,尤其是在他从宁远战场上回来后更是杀伐果断,暗中流露出来的意思表明自己这个女婿在他心头的地位已经低了许多,而吴芸儿在他心头的地位已经远远不及曾经。当然这一切乐文谦心里清楚,断然不会对他人表现出来。
上了楼,刘士祯已然在酒桌前等候,见到乐文谦上来,连忙起身迎接。
对方虽然有求于己,但论官职了文谦必对方可是逊色许多,当即行礼。
“快快勉力。来来来,文谦快坐。”刘士祯一副十分热情的模样。
“谢大人。”乐文谦客气的坐了。
刘士祯见乐文谦明显有些疏远的意思,微微皱眉,随即笑了起来:“文谦,过去我们之间也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不过都是受当时谢炳晨的无道,来来来,世伯给你赔罪了。”刘士祯笑道,说着端起酒杯,痛饮了一杯。
乐文谦微微一笑,也不说什么,仅仅依循礼仪赔了一杯。心头也有些疑惑,不知刘士祯提及谢炳晨做什么?刘士祯不会不明白乐文谦对谢炳晨不爽。
只听刘士祯又是一笑:“据说谢炳晨被马世奇参了一本,只怕逍遥日子过不了多久了。听说马大人对文谦你十分推崇?”
“哦?”乐文谦惊讶叫了一声变不说话了。至于那马世奇,乐文谦自然知道,当日自己可是在莽林间救了他的女儿,朝堂之上,那马世奇确实偏向于自己,那未尝没有自己救了他女儿的缘故。
见乐文谦油盐不进,刘士祯心里有些急。不过表面上一切正常,当即拍了拍手,示意歌舞助兴。
这是太白居四楼,仅仅一方临窗桌子。中间是片空地,专供表演。
很快几个女子从楼下走上,面罩白纱,腰肢细软,仅仅数步走来,便已经翩翩风姿展现,将人吸引住。
刘士祯哈哈一笑:“尊夫人对这新太白居着实经营有方,可谓日进斗金啊,而且没有赋税,玲珑珠宝行成为全国第一大商行指日可待啊!”
不手赋税?怎么可能?随即乐文谦反应过来,刘士祯身为一地府尹,除了军旅调动,其他一切事宜都由他负责,不收谁的赋税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这么说来,又是许给自己一桩好处了。
答应吗?莫说自己根本没有这本事,即便有,又何须跟愈发看不透的吴昌时对着干?但是不答应?岂不马上和刘士祯翻脸?对方这分明是在强迫自己了?他就不怕自己不答应了?乐文谦忍不住用余光瞥了刘士祯一眼,却见刘士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那一副平日看起来酒囊饭袋般的身躯此刻却透出许多精明来。
“这事还须文谦考虑考虑。”乐文谦这般说道。
“哈哈哈!”刘士祯笑了起来:“不错,贤侄确实需要好好考虑考虑。昔年老夫不过是个三甲进士,比之贤侄是逊色许多,能够做到今天一地府尹,说来其中坎坷颇多啊!除了自身努力,也是有贵人相佑的缘故。凡事三思而行,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方才能够有今天这点成就。只是可惜啊,我那文浩孩儿,一无是处,老夫着实为他忧心。但转念一想,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管那么多做什么?来,喝酒,喝酒。”
乐文谦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怎么,这是在威胁我?你不管儿子,是在表示你打算破釜沉舟,不顾一切吗?“三思而行。”我又岂需要你来提点?
乐文谦同样一笑:“大人说的是。昔日东坡居士曾云:‘但愿生儿驽且钝,无灾无病到公卿!’儿孙自有儿孙福,有时候考虑太多反而掣肘了手脚。凡事确实需要三思而行,只是有些时候还须得快刀斩乱麻,太过追究一时得失反而适得其反。当日文谦下人无端受辱,正是文谦据理力争,反而赢得公主亲睐,和人世间许多事情靠的还是机缘啊!天意不可违!”乐文谦说着,用手指了指天。
刘士祯脸色顿时僵住。他怎能听不出乐文谦的意思?谈及公主,又说天意不可违,同样是在威胁他不可太过放肆。
“嗯,刘大人,这歌舞着实不错。尤其是刚才那位女子的盈盈一步,微微后退,不是向前才好看,有时候退一步正是海阔天空,反而有着异样的美,大人您说呢?”乐文谦笑道。将对方一下,但乐文谦也明白不可能将对方逼迫的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