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英看看天色不早,准备了饭菜。
吃罢饭,乐文谦继续练字,柳月英继续剪裁衣衫,两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不时瞧瞧对方,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再次静心做自己的事情。
华夏文字是世界上唯一可以作为鉴赏的文字艺术。写了一天,乐文谦却不觉疲乏,反而有些沉迷,第二日也不出去,就在屋中练字。倒也无人打扰。柳月英更以为相公要为三个月后的乡试做准备,心中满是激动,加紧着剪裁衣衫。她知道乡试在南京府举行,江宁和南京府虽然相距不远却也有些距离,相公去应考起码外出月余,须得多备几件衣衫替换。
衙门里无事,便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无需乐文谦操劳,倒是中间衙门马六秉承五夫人意思,送了百两银子前来,名义上说是县丞大人的奖励,乐文谦微微犹豫随即还是收了。
练字的日子持续了两日,第三天早上,一个小厮早早叫门,送来一封请帖,却是以玲珑珠宝行的名义发出的关于江宁商会的帖子,请乐文谦参与,时间就在近日午时。
按理说来,请客帖应当提前数日就发出,但想想自己数日前一文不名,对方自然不会给自己发帖子,这张帖子当时临时制作出来的。想来是那日自己曾言江宁县的商业发展,是以给自己临时下了请帖,自己若是不去不免前后言行不一。而且此次商会在甄家举办,甄掌柜作为发起人,不好薄了对方的面子,自是答应下来,表示届时一定会去。
又练了一会字,乐文谦看看时辰差不多了,让柳月英不需等候自己,骑上乌啼马便即前往。
甄家大院已经聚集了许多商户,当日与乐文谦都见过面,见到乐文谦到来,纷纷过来招呼,极是热情。这两日县令大人召见乐文谦一事已然传了出来,那首《自嘲》更是广泛传播开来,乐文谦待在屋中不知,整个江宁县却纷纷称赞乐文谦大才。在众人看来其中名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乃是表明乐文谦渴望为官,有所建树的心思。
于众商户看来,乐公子本身就极具才华,那般聪慧,现今又和县令大人交好,在这江宁县地位几乎可以和县丞大人平起平坐,而三月之后,南京府乡试,定然高中,日后成了举人,在上京应考,中进士,前程远大,自是争相巴结。
乐文谦不想自己借用鲁迅先生额那首诗居然被县令大人传了开来,而且冠上自己的名义,微微寻思,便即舍了辩解的念头。鲁迅先生也曾说过拿来主义,既然拿来为我所用,于我有利,那么不好意思,拿了!
乐文谦一一还礼,十分谦和。
却说甄家阁楼上,两人瞧着院中情景,一老者,一个妙龄姑娘,两人目光初时还在众人身上游移,自乐文谦进入后便盯在了乐文谦身上。
“章叔,那人便是乐文谦,乐公子?”妙龄姑娘问道。这黄衫女子瓜子脸,肤色白皙,面庞略减清瘦,却于清瘦中蕴含着些许清冷傲色。
甄掌柜点了点头,目光依旧看着下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边是乐公子了,琰儿,此人可着实小觑不得。”说着微微一叹:“你刚到,舟车劳顿,应当歇息歇息,其实明日再会会乐公子也不迟。”
这女子正是玲珑珠宝行的大小姐,甄琰。甄掌柜瞧向甄琰的眼神中满是对后辈的宠爱。
“章叔,琰儿不累。今日是江宁商会,又正值我甄家操办,琰儿一遍看看。”说着微微走动起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乐公子倒是好文采。”
甄掌柜扭头看了甄琰一眼,微微笑,哪里听不出琰儿的想法,只夸乐文谦文采好,岂不是对之前乐文谦寻出银子的手段不服?
事实上,昨晚甄琰到后,甄镇将乐文谦的事情说了一半,甄琰便先甄镇一步说出银子所在。这点,甄掌柜已经听甄镇说了,琰儿之聪慧甄掌柜自然清楚,论聪明不在乐公子之下,自是更加觉得乐文谦非池中之物的不是那点聪明,而是聪明而不自持。就拿前两日乐文谦所做诗篇来说,别人以为乐文谦在表明心境,渴望巴结县令大人,而县令大人也看重乐文谦,是以将那首乐文谦做的诗篇传出。
但在甄掌柜看来,事情只怕并不如此。那县令大人甄掌柜也曾拜会过,根本无心政事,乐文谦一个聪明人,岂会不了解这点?其中必然有什么深意,而且就甄掌柜个人理解,乐文谦那首诗的意思并非是自荐,意义绝没有那么简单。
再看现在,乐文谦和那些商户们打成一片,有才而不自持,不傲下,这等心境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在这方面,小姐还差了许多。但想到堂堂甄氏偌大一个家族,现在却要琰儿一个女子出谋划策,少出游,多谋划,哪里还有一般女儿家的天真浪漫,不谙世事的娇憨?性子清冷也成了必然。想到这些年来,琰儿的辛苦,甄掌柜心里不由一酸,微微一叹。
“章叔,人来的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甄琰说了一声。说着取了纱巾蒙面。
“好。”甄掌柜应了一声。
两人下楼,一众商户见到正主甄掌柜出来,又见身旁跟着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原本众人是和甄掌柜招呼,展掌柜和乐公子拉上关系,日后玲珑珠宝行在江宁的发展只怕愈发蒸蒸日上,但随即发现女子女子虽然蒙着纱巾,但一双眼眸秋水银润,额头白皙,肌肤似明玉,身材苗条,体态婀娜,纵然蒙面不见真容,心头却已经认定此女必然国色天香,绝色倾城,顿时为之吸引。
“甄掌柜,这位是?”一个商户询问起来。
甄掌柜淡淡一笑:“这是我家小姐。”说罢,便不再言语。无人之时称呼甄琰做琰儿,有人时候则尊称小姐。
众人听的此话,身子不由一颤。甄家玲珑珠宝行虽然与其他四家一起作为江宁四大行,但实际上谁都清楚玲珑珠宝行的实力远非另外三家可比,听闻是甄小姐,自知得罪不起,便是结交也差了几分等级,微微行礼,便即不敢再提。心头彻底打消了揭开面纱,见见甄小姐真容的念头。倒是一些不知深浅的年轻人纷纷瞧了过来。
甄掌柜自然知道琰儿貌美,五年未见,但是却无时不刻不关注琰儿的一切。虽然早知琰儿貌美,但却不知竟有着倾国倾城之姿,初时见面时自己都有些不敢相认。甄掌柜很想像是五年前那般悉心呵护琰儿,轻轻抚摸雅儿的脑袋,却已然不适,琰儿已经长大了,便是五年前两人的关系亲如父子,却五年过去,一切也都生疏了,见到琰儿时,恭敬的叫了一声:“小姐。”虽然察觉到琰儿似乎有些激动,但令甄掌柜心酸也欣慰的是琰儿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没有像曾经那样扑到自己怀中,亲昵的叫自己“章爷爷。”而是随同整个甄家人一样叫了自己一声“章叔。”她长大了!不再是曾经那个可爱天真的小女孩了。
这里这些人地位虽然与自己平等,但在甄掌柜心里,这些人是没有资格和琰儿论交的,蒙面并无不可。
但作为一个生意人,处事必须圆滑,见众人有些惊咋,甄掌柜当即撇开小姐的话题不聊,说起其他方面,言笑晏晏,妙语连珠,众商户顿时露出笑颜,场面一团和气。
乐文谦这边和许多商户客套,却也看到甄掌柜和那蒙面丽人,微微一笑,便即走了过来。
甄掌柜也看到了乐文谦过啦,微微迎上两步,和煦一笑:“乐公子能够前来捧场,甄某人万分荣光。临时下的帖子,还请见谅。”
乐文谦自然不会因此生气,三日前自己一文不名,无任何名头,为何要请自己?连忙回礼:“甄掌柜在乐某受难之际慷慨解囊,乐某感激不已,岂敢不来?事关江宁商业发展,乐某身为公差,却也有责促进商业发展,岂能不来?”乐文谦说的谦虚,刚才便看到另外三行掌柜也都来了,几乎所有商户都到了,这商会堪称江宁县商人们的盛事。
听的乐文谦这样说,甄掌柜心里赞许,脸上神色愈发欢喜:“乐公子客气,江宁县商业发展少不得还要乐公子操心啊。”客道过后,指着身旁女子:“我来介绍,这是我家小姐,从南京府而来。小姐,这位便是乐公子。”
“见过乐公子!”甄琰微微欠身一礼。
一众商户早环卫在四周,瞧见刚才清冷无双,拒人千里之外的甄家小姐居然对乐公子行礼,虽然众人心里知晓乐公子非同常人,但依旧内心微微嫉妒。
近距离之下,那白纱丝巾透明了些。只见纱巾下琼鼻,樱桃小嘴,端的是无比秀美,只是嘴唇似乎有些青白,少见血色。再看裸露在外的眼眸,灵秀中带着几许清冷。乐文谦心中暗赞,好个清冷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