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文谦早瞧的这阵仗便知郭淮是在迎接他期盼许久的吴昌时吴大人,想到县令大人那一番话,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侍立一侧。
雷横悄悄给乐文谦施了个眼色,算是招呼。这几日,一众衙役明显看出乐文谦和县丞大人不对头,虽然乐文谦有县令大人罩着,但县令大人品级虽大了县丞大人一层,却不管事,论起实际上的威慑还是主管他们的县丞大人大些,一众衙役索性两不亲近,这几日来,除了雷横和乐文谦关系如同往日,其他衙役莫不生疏了许多。
乐文谦微微一笑,算是招呼,至于其他人也懒得理会。便在此时,远处数量马车驰来,卷起一阵烟尘。
郭淮顿时紧张起来,连忙从小轿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赶在一众衙役面前,回头瞧了瞧,发现一众衙役骑在马上,连忙喝令众衙役下马。
乐文谦笑笑,下了马。雷横趁机下马站在乐文谦身旁,瞥了瞥不远处一脸激动的县丞大人,悄声向乐文谦询问起来:“乐公子,县丞大人……”
乐文谦微微摆手,示意此时不说说话的时候,双脚微微踮起看向远方,倒是想要看看这所谓的来人是否真是那吴大人?
烟尘越来越近,三五息功夫便来到近前。
郭淮见马车停了下来,连忙迎上去,在中间一辆装饰的最为奢华的马车前停步,腰身深深弯了下去:“江宁县丞郭淮拜见吴大人。”
车帘掀开,一张秀气脸颊露了出来。
“我不是吴大人!”一声清冷声响从马车中发出。
郭淮顿时愣了愣,连忙抬头,赫然发现马车上坐着一个少女,这少女明媚皓齿,气质非常,一眼看去便知不是寻常人家。只是此时这少女脸上带着寒霜,似乎蕴含着无数火气。
郭淮抬起头,尴尬一笑,伸长脖子尽量往里面瞧去,想要瞧见五品大员礼部侍郎吴昌时,车帘虽然半开,却也能够一览轿中风景,只是除了眼前这个少女,以及另外探出头来明显丫鬟打扮的少女,车里哪里还有其他人?
便在此时,一道略带几分威严的声音从前面一辆马车上响起,一个二十几许,面色颇为严肃的公子哥走下马车,对郭淮叫了一声。
郭淮愣愣的表情顿时一喜,连忙转过身来,只是瞧见叫他的并非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吴昌时吴大人,而是一个年轻公子哥。面色不由又是一变,眼神下意识的再次朝年轻公子哥身后瞧去,想要发现吴大人的存在。
马车上陆续下来几个人,都是些年轻公子哥,哪里有四十几许的礼部侍郎吴昌时吴大人?
乐文谦远处瞧着这一幕,心中冷笑!果然如自己所料,一个当朝五品大员若因为这么一点点事宜而亲自前往江宁县,格局不免太小了些。再者,刘宗铭身为本县县令,五品大员到来这等消息岂能瞒过一县之首?郭淮指望吴昌时来帮忙,不免太以他的小肚鸡肠度量他人了?
几个公子哥都已经从马车上下来,正是当日在乐文谦手下吃了瘪的那几人,远远瞧见乐文谦,一个个尽是恼怒模样。此时几人站在呼唤郭淮的公子哥身后,明显有以那公子哥马首是瞻的意思。乐文谦心头有些疑惑,倒不知这被那几人当成是靠山的公子哥是何身份?
“郭大人,这位是吴伯伯的公子,征明兄,那位则是芸儿小姐。”一个书生趾高气扬的叫道。
郭淮听的这公子哥竟然是吴大人的公子,本有些失落的心顿时昂扬起来,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江宁县丞郭淮见过吴公子,见过吴小姐。”以他的身份自然不敢随同几位公子哥称吴昌时的女儿为芸儿小姐。
被称作“征明兄”的公子哥微微点头,神色带着一分笑意,显的颇为亲和。那芸儿小姐却是慢慢下车,也不理会郭淮,亦不理会其他人,站立一旁,突地说了句:“饿了!”
不待吴征明说话,郭淮连忙接过话来:“让吴小姐舟车劳顿,饿了肚子,下官之罪,吴公子,吴小姐,各位公子快请,快请。”说着话,郭淮也不起身,弯着腰让开道路,一手做引,请众人前往。
一众公子哥准备上马车进城,吴家小姐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坐马车。”说着大步向前走,竟似要步行入城。跟随在吴芸儿身旁的丫鬟连忙跟上。
郭淮听到吴小姐这般清冷的声音,身子一颤,莫不是自己招待不周惹恼了吴小姐?
吴征明微微摇头,见妹妹不愿上车,而且已然撒开步子行出了数米,只得打消了乘车的意思,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心里一叹,举手对侍立一旁的郭淮微微一拱手,便即舍了马车大步前行。其他公子哥连忙跟上。
郭淮见这吴公子竟然这般有礼,对自己以礼相待,心头满是欢喜,便是吾家小姐的不高兴也放在了一旁,侍奉的愈发殷勤。此时郭淮心头早没了吴昌时大人未亲至的懊丧,反而十分欢喜,以吴大人的官级哪里是自己一个八品县丞能够递的上话的,倒是他的公子小姐到来,自己折节下交,让他们宾至如归,反而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心头打定主意,一定要全力满足吴公子,吴小姐的所有要求。脑海中这般想着,脚下动作却是不慢,陪在吴公子身侧,引着路。
不多时,一众人来到城门口,郭淮的声音早早传了过来:“还不快向吴公子,吴小姐行礼!”郭淮生恐这些粗鄙的衙役不长眼睛,得罪了吴公子,吴小姐。
一众衙役自然不敢多说,连忙行礼。乐文谦笑笑,夹杂在众人中间,微微躬身。
吴芸儿走在最前面,突地折回身来,走到乐文谦身前,瞧着乐文谦身旁乌啼马停下了脚步。惊呼起来:“好骏的马!”
郭淮,吴征明,一众公子哥已经走到城门口,听到吴芸儿夸赞好马,纷纷瞧了过去。
吴征明亦瞧见了乌啼马,心中也是一惊,随即大喜。这次原本是直接前往南京府的,只是几个好友在他面前痛斥江宁县一个衙役的是非,说那人何等目中无人,何等不尊重书生,在点出他们是自己父亲大人的学生时依旧狂傲无比,顿时便有了几分怒意。平日父亲大人教导他不得骄狂,为人当谦逊,平时他也如此作为,在京师也稍有薄名,但心中却有着属于自身的骄傲。此次并非是京城中的权贵子弟,岂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当即欣然前往,加之江宁位于南京府秦淮河附近,正好一览秦淮景致。再者,这正是施恩的好时机,这几个家伙虽然纨绔,却也非寻常酒囊饭袋之辈,日后或许有些助力。纵然父亲现今就在南京府,江宁附近,但这等小事自然不会告知父亲,由他处理,已经很抬举对方了。
没想到母亲大人得知自己要前往秦淮看望父亲,当即令自己将小妹带上。若是平时倒了罢了,小妹机灵古怪,着实是开心果一枚,但问题是不久前小妹那匹小红马被父亲大人送到了军营做种马,虽然明言是借,但实则就是要,根本没有还回来的机会了,父亲讨了南京府副考一职亦有躲开小妹的意思,自己哪里敢将正怒气冲冲的小妹带到父亲身边?这不是自己讨父亲大人责骂吗?无奈母亲大人发了话,只得遵从。
不曾想,在这里竟然见到这等神驹,若是能够将这马儿要来,送给小妹,小妹开心了,哪里还需要担心其他?便是父亲大人也会重重有赏。原本是一趟并不怎么开心的旅途,此时却觉得来的不枉了。
“征明兄,此人便是那乐文谦。”一个公子哥小声在吴征明耳旁说道。
吴征明听了此话,心中又是一喜。若是一个其他什么人还不好弄,多少要耍些手段,是这次自己为之而来的人就好说了,当真是正想要睡觉,便有人送枕头来,要叫此人乖乖的主动将宝马献上来。
想到这里,一直淡淡含着笑容的脸颊瞬间变了颜色,对着吴芸儿一声呵斥:“芸儿,莫要无礼!”说着缓步上前,来到乐文谦身旁,对乐文谦微微笑了笑,随即目光落在乌啼马上,啧啧一声叹:“好马,果然是好马。乌蹄踏雪,堪比赤兔神驹。这等宝马便是在京师也不常见,不曾想在江宁县竟然见到这等宝马,古有爱马者千金买千里马尸,千金难求,今日我等能够见到这等神驹,比之古人已然算是大幸了。”说到这里,吴征明又是一叹:“我等有幸见识此等神驹,可惜我父亲大人爱马,却无缘一见。”
乐文谦眼睛渐渐眯了起来,此人有几分气质,本以为并非一般纨绔子弟,不曾想,却是只小狐狸。只是这点伎俩也想在自己面前卖弄?莫要让人笑掉了大牙,莫说这么一只小狐狸,便是只老狐狸又如何?想要强夺了自己的马,没那么容易。
乐文谦扭头看向郭淮,倒要看看郭淮会怎么做?余光瞥见一众公子哥面色古怪,微微一怔,莫不是这里面有什么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