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文谦和柳月英提及乡试一事,才知柳月英早有准备,便是衣衫已然做了五六身。又道这两日已然有秀才公起身前往乡试所在地南京府。
虽说距离乡试还有两个月时间,但去了南京府租住房屋,见见考官,备考等等都需要花些时间,提前两月前往正好,些许偏远地方秀才们一个月前已经开始出发。若是会试,便即全国各地的句子更是经年前便出发。
之后几日,乐文谦索性不问政事,用心读书,偶尔前往县衙,向县令大人讨教一二。县令大人自从那日在乐文谦面前敞开心扉后,对乐文谦愈发喜欢,言语间愈发严肃,针对八股文如何写作更是用尽心思,乐文谦心中默默感激。想到此人贪恋书画,价值万金,虽是一贪官,但毕竟未将江宁百姓逼迫到水生火热中,心头希冀刘宗铭能够得个善终。
三日过去,江宁县秀才公纷纷上路,前往南京府,倒也有秀才公大着胆子邀请乐文谦一同上路,乐文谦笑笑,现在他有心功名,希望此次乡试便即中举,不求夺得解元美名,但也不希望落榜。去了南京府自己温习功课哪里及得上向刘宗铭学习?
只是不知不知县丞郭淮打着什么主意,郭淮此人虽然脓包但明显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但三日过去,居然不见任何举动,乐文谦心头心里颇为诧异,暗暗提防着。
这一天,乐文谦如同往常一般前往县衙,向刘宗铭学习字画。午时刚过,便见忘名门外禀告:“县丞大人传乐文谦,有要事相商。”
刘宗铭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和乐文谦谈性正佳,偏生被人打扰。
乐文谦听到县丞大人传召,心中一动,郭淮终于要出手了,倒要看看此人能玩出什么手段!当即主动请辞:“大人,学生毕竟衙门里捕快,领着一份俸禄,身在其位却不履行其责,不免愧对朝廷。”
刘宗铭听了此话微微点头,颇为赞许。但口中却道:“衙门吏员终究是偏门,读书为官方是正道,你且先去,明日老夫说与郭淮,你不必当差。”
“谢大人。”乐文谦道,随即走出厅堂,只见门外一女子正与忘名叙话,见乐文谦走来,连忙对乐文谦一礼。
由这女子带路前往西厢,路上乐文谦得知此女就是香芋微愣,衙中传出县丞大人欲纳妾的消息乐文谦自然知道,这即将成为妾侍的便是这香芋,寻常人家的妾侍地位自然不高,但是县丞的妾侍可是要尊称一声姨太太的,不曾想这即将成为姨太太的女子竟然亲自来传唤乐文谦。
乐文谦仔细瞧瞧这女子,相貌颇为清秀,腰肢纤细,中上之姿,只是眉梢有些偏长,垂在两侧,增添几许苦色。乐文谦发现此女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一些畏惧,微微疑惑,有心攀谈两句,但见香芋一路疾行,低垂着额头,甚至让乐文谦有些担心会不会撞到墙上,也就罢了谈性。
不多时到了东厢,进了客厅,郭淮尚未到来,香芋连忙给乐文谦泡了一杯茶,然后退了下去。
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郭淮一身官袍,踩着八字步从后堂走了进来。
“学生见过县丞大人。”乐文谦行了一礼。
郭淮不知的了什么喜事,脸上带着笑容,甚至于笑的合不拢嘴,像是一个熟透了的玉米,牙齿暴露出来:“免礼,免礼!”说着话儿,在上首坐了。
乐文谦心头诧异,县丞大人连续三日时间不寻自己麻烦,今日见了自己竟然笑嘻嘻的,倒是有趣!
郭淮瞧着下首坐着的乐文谦心中发狠,这几日在香芋身上发泄时总感觉不满足,总是想起夜莺儿的床上功夫,让他回味无穷。虽然知晓夜莺儿的失踪和乐文谦有关系,但是县令大人对乐文谦的欣赏让他忌惮,惩治不得,心中好生憋屈!但想到刚才发生之事心中又是大喜。
果然小心无大错,那礼部侍郎吴昌时岂是轻易能够得罪的?听闻此次应天府乡试那吴昌时是副考,虽不是主考官,但是权力却也极大,乐文谦啊乐文谦,一旦让吴大人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想高中?做梦去吧!
若仅仅如此,郭淮还不至于太过兴奋,其自身不过一个小小县丞,哪里能够和五品大员说上话?但吴大人发来信函,数日之后即将到达江宁,让自己招待,嘿嘿,这可是祖上修来的福分。不曾想堂堂五品大员居然还记得自己这小小县丞!而一旦和吴大人攀上了关系,日后没准就能够得到吴大人的看中,得到提拔,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至不济,自己将前些时候乐文谦怒成其弟子一事说之,乐文谦哪里能够讨的好去?便是有县令大人帮忙又如何?到时候看谁还能保住你!
乐文谦等了一阵,见郭淮始终不说话,却是暗暗发笑,心中诧异,寻思了一阵,乐文谦笑了起来,双眸微微眯着,眼角皱起一丝沧桑皱纹,眼睛紧紧盯着郭淮笑,郭淮笑乐文谦也笑,郭淮笑的多灿烂,乐文谦笑的更灿烂。
这样一来,郭淮脸上顿时难看起来,怎么总感觉对方好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刚开始还能扯着脸皮龇龇牙,但很快怎么也笑不起来了。纵然心里有底却也感觉有些发慌。
乐文谦心中冷笑,发哥那个眼神自己学了许久,那种似乎洞察人心的锐利岂是这一个脓包县丞可以抵挡的?见县丞脸色难看,适时道:“大人,不知寻学生何事?”
“嗯,额,没事,嗯,过几天礼部侍郎吴大人要来,你要接待好。”郭淮连忙道,说完将眼睛挪开。
礼部侍郎吴昌时?乐文谦微怔,随即想起当初关闭城门寻找银子时那几个挑事的书生似乎就是这礼部侍郎吴昌时的学生。当时自己为郭淮做事和那几个学生发生了摩擦,郭淮却忌惮于对方权势不敢为自己出头,便是因为那几个学生是礼部侍郎吴昌时的学生。如此说来这县丞大人今日这般得意是搬来了救兵的缘故。想到这里,乐文谦笑了笑:“大人放心,文谦定然招待好吴大人。”
郭淮刚刚将话说出,便暗暗自责,自觉堂堂县丞怎地怕了这么一个衙役书生?说出去岂不是招人笑话?有心发飙,又想到招待吴大人这等重要差事怎能让乐文谦负责?若是招待不好,岂不要让吴大人怪罪到自己头上?脸色顿时便变了:“等……”
“大人,刘大人令学生快去快回,既然无事学生告辞。”乐文谦微微作揖,也不待郭淮应允,起身便走。既然已经和这县丞撕破了脸面,哪里还需给这县丞面子?乐文谦心头算的清明,既然得罪了,还没有挽回的余地,那么索性得罪死!便是一丝虚伪笑意也懒得施与。
瞧着乐文谦径直走了出去,根本没理会自己,完全将自己当成是一阵风,郭淮心火大起,举起茶杯便砸了出去,本欲将茶杯砸向乐文谦背部的瞬间,脑海中想到刚才乐文谦说的话,县令大人要见乐文谦,若是发现乐文谦受了伤,哪里得了?惶急之下连忙将杯子往下砸。
“哎哟!”茶杯顿时砸在郭淮脚上,郭淮顿时痛的抱着脚跳了起来。
乐文谦听见声响,回头瞧见一地的瓷碗碎片,郭淮跳脚模样,轻轻一笑,嘴角划着一个弧度,转身离开。
回到东厢,乐文谦和县令刘宗铭告了一声,便即离开。至于那吴昌时将至一事,寻县令大人帮忙,多少有些助力,但若是其人未至,自己便即慌了匆忙求助,不免让县令大人看轻,而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纵然那五品大员吴昌时到了,没有实凭实据,想要惩治自己也没那么容易。最多便是丢了这衙役差事,小小衙役又岂放在眼中?
出了县衙,乐文谦骑马返回家中,脸上云淡风轻,似乎不曾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与往日并无异常。柳月英以为县丞大人不再追究夜莺儿姐姐的事情,自是欢喜不已。
三天时间眨眼即过,乐文谦每日里依旧同县令大人学习文章,近月的学习,对于八股文算是吃透了许多,用刘宗铭的话说,文章虽不算上品,却也四平八稳,前后对称,孺子可教也!
这三天时间里乐文谦也见过县丞郭淮数面,每一次莫不是一副骄横模样,落在乐文谦眼中,十足的狐假虎威。唯一让乐文谦宽心的是夜莺儿的事情郭淮似乎彻底忘记了,不再追究,似乎便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乐文谦鄙夷这县丞大人薄情的同时,却也为夜莺儿英年早逝而伤感。
这一日,卯时刚至,乐文谦骑了马前往县衙,刚刚到城门,便见一众衙役已然兴师动众侍立在城门两侧,乐文谦微微一愣,便即郭淮坐着小轿从后面现出身来。
郭淮瞧见乐文谦,得意一笑,当着一众衙役,大声喝道:“乐文谦,今日吴昌时吴大人到访,随本官在此迎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