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萧君看着他和安安,又回头看了一眼成微,脸色变了变,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气氛奇异的尴尬僵硬,像北京冬天的风,呼——呼——哗,嚣张肆虐,吹在脸上,又冷又痛,似乎是无形的耳光,“啪啪啪”的响,血管一寸一寸的裂开。他们几个人仿佛站在深不见底的碧绿的湖水边,摇摇欲坠,稍微失足便有可能掉下去,无助而心悸,茫然又失措。
还是安安首先打破沉默,坐在乔其肩上挥舞着小手高叫着:“爸爸,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对乔其和成微都是一种刺激性。成微没有应答,乔其慢慢抱下安安,放他在地上。安安挣开乔其的手,往他们这边跑过来。萧君赶紧走上前,蹲下来,抱他在怀里,问:“怎么先回来了,也不等妈妈去接。”声音不大不小,大家都听的清楚。安安无辜的说:“陈叔叔说妈妈忙,就去接我回来了。可是没有钥匙,只好在下面等你回来。”赵萧君本来想问“为什么不打电话”,终究没有问出口。乔其不过想和孩子多待一会儿。
赵萧君弯着腰和安安说话,人却有些凄惶,前面是陈乔其,后面是成微。她夹在中间左右不是,进退维艰。仿佛在悬空的钢丝上行走,旁边是悬崖绝壁,脚底下是云雾缭绕,望不到底的深渊。陈乔其见不得成微和她们母子在一起的场面,这简直叫他情何以堪!强忍着,控制目光的锁定范围,没有朝成微看过一眼。快步走到萧君面前,眸光沉沉,像多盛了些什么不负重荷的东西,欲语还休。赵萧君因为角度关系,微仰起脸看他,眼神黯然,也没有说话,
陈乔其本想一走了之,勉受这样的尴尬和痛苦,可是一看见她此刻流露出的熟悉的神情,心弦一颤,终究忍不住,什么都顾不得,伸出手抓住她的右手腕拉她起来。赵萧君不得不跟着起身,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成微,眼神有些惶恐。刚想挣脱的时候,陈乔其冷着声音问:“你右手怎么回事?”赵萧君右手手背被窗户的金属拉手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不知道为什么,好的特别慢。她奋力抽回右手,低声说:“没事,没事。你——,你赶紧走吧。”神态有些慌乱。陈乔其忿忿的说:“肉都看的见,还说没事!你到底有没有上药?”语气有些坏,还挑衅的看了眼成微,皱着眉,隐含恼怒和责备。他是如此的心疼赵萧君。
成微听着赵萧君站在那底气不足的解释,垂着头眼睛看着地下,像挨训的学生——仿佛这样的场景再熟悉不过,和谐而又自然。忽然又疲又累,又倦又怠。他们三个人仿佛围成了一个圈,密不透风,坚不可摧,割都割不断。而他自己闯破了头都闯不进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可奈何,魂断神伤,永远被排斥在外面。眼前所有的人似乎离自己很远很远了,顷刻间山长水阔,咫尺天涯。初冬的夕阳转瞬即逝,虚虚的应个景儿,刚刚还看见一轮圆圆的红金球,下一刻就只剩下惨淡惨淡的余晖,和着夜风,凄清寒冷。只短短一刹那,他已经站在另外一个世界——与他们毫不相干,是那样的虚无与渺茫。
赵萧君没有看陈乔其,只淡淡的说:“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好了。”挣开手,牵着安安退后几步,教他说:“安安乖,跟陈——叔——,说再见。”那几个字像刀口的尖,终究说不出来。安安倒是听明白了,立即说:“陈叔叔再见!”摇着双手。陈乔其看着她的目光又苦又涩,里面仿佛充了血。过了好一会儿才拍着安安的肩膀说:“那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没有朝成微那边走去,而是直接往前,留给所有人黯然销魂的背影。越走越快,转眼就隐没在无边的暗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