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踹你下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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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抬头,发呆,叹气。

一旁的小鬼记下了数目:“很好,叹了第五十三个气了。话说她到底在烦什么啊?老这么叹气,看她头顶那颗树的叶子,都快被她叹下来了”

月迦用爪子挠了挠脑袋,尾巴甩了甩,冲前方怒了努头:“你看前面不就知道了。”

正前方的平地上,寒风猎猎,陆行衣和宁觉驻足其上。四目相对,眉梢眼角尽是对峙的神色。他们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乍眼看去,瞧不出什么端倪。可只要仔细端详,便能发现他们放于身后的双手都已紧握拳头。全身僵硬,正处于箭悬于弓的戒备状态。

毕方坐在石头上,隔着老远凝望两人迎风咧咧的白衣,茫然不知所措。

月迦和小胖球趴在一旁面面相觑,小鬼则不解地挠着头发。

这样的局势已经维持了半天,从刚才宁觉突然起身,对陆行衣说了一句“我有话要说”以后。两人便在寒风凛冽中站了良久。

小鬼咬着草根发闷:“他们怎么一直站着?要打就打嘛!扭扭捏捏地盯着看,真是!”

月迦撇了撇嘴:“你懂什么,这叫酝酿气势。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现在他们是情敌见面,待会儿就血红了!”

毕方凄凄然地抬头:“他们会血红吗?”

月迦用爪子撑着脸:“不会吗?”

眼神放空了几秒,毕方很忧伤地开了口:“我只是想不明白”

毕方的声音不算大,但当时她们正处于空旷的平地。忽略掉一旁潺潺的流水和随风发出窸窸窣窣声音的树叶,陆行衣和宁觉的耳朵,还是蛮给力的。

当下竖起了耳朵洗耳偷听,一双眼睛还死死地凝视着对方。

毕方的第一句话是:“行衣说他喜欢我。”

小鬼应道:“嗯,的确的确。”

宁觉脸色一沉,凝视陆行衣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考究变成了确认,隐隐还带着几分敌意。

毕方的第二句话是:“虽然之前我没有察觉,但这些日子来相处,再回想起他一直对我的好,我也看出来了,是真的。”

小鬼点头:“嗯,的确的确。”

陆行衣脸上飞快地闪过喜色,眼角眉梢都绽放出炫目的笑容。

“所以他会如此动气,我多少也能理解。可是宁觉这种态度,我就想不通了”毕方颇为纠结地开口,“我追在他身后九千多年了,他都懒得回头看我一眼。要说他喜欢我吧?怎么可能!”

小鬼同意:“嗯,的确的确。”

宁觉脸上飞快地闪过苦笑,旋即抿起了嘴巴。

陆行衣眼尖,正好捕捉到那抹淡淡的苦涩。当下一怔,看向宁觉的眼神更警惕了几分。

想了想,毕方郁闷无比地总结:“难道他喜欢行衣?”

“嗯,的确的”

死一般的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于是毕方又大声说了一遍:“难道他喜欢行衣?”

天雷动地火!晴天霹雳!

包括宁觉在内的所有妖兽眼睛同时睁大,看怪物一样瞪着毕方。

有着经验之谈的陆行衣淡定无比地笑了,对着面前瞠目结舌不知道是该张嘴还是闭嘴的宁觉,开口就道:“毕儿闲来无事,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有些人容不下,视之为陋习。我却觉得,脑子里想着这般古怪想法的毕儿,真真正正地惹人怜爱。”

平平时时一句话,没有多少华丽的修饰,却让人有种气吞万里如虎的错觉。

宁觉被毕方一句话震惊出的错愕感少了几分,脸色沉下,凝视着陆行衣的眼神变得深邃。一直放在身后的双手动了动,倏忽抬起!

“要打了!”

小鬼一声尖叫,满怀兴奋激动之情地往毕方背上一拍!

只听到震聋发聩的“啪”一声,毕方痛呼着往前跌跌撞撞俯冲了几步,稳稳地跌坐在地上。

“毕儿!”陆行衣吓得花容失色。

宁觉也一怔,夹在指间准备弹出的长针擦指而过,落在了地上。

两道身影同时掠向毕方,冷风呼啸而过。

面前摊开两只大手,努力地往前伸着。

毕方沉默了半晌,抬头,看着两个快要将手凑到她脸上的男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空气微微凝滞,陆行衣一脸期待地凝视着毕方,宁觉眼中则满满的深沉。

两秒钟后,毕方自己爬了起来。

陆行衣和宁觉都有点失望,同时也诡异地松了一口气。

一众人继续走着了前行的路上。

不间断地行走,身边的景致已经变幻了许多。此时他们正在一个美丽的草原里。草原上一望无际的绿草,偶尔有些野花生长成一大片,那清新的空气也让众人心中舒坦。

确切来说,舒坦的人里不包括陆行衣。

早在他听月迦说“宁觉来了”的时候,就觉得应该找个道士给自己卜卜卦。拉着毕方狂奔的时候他一直在心底默念着宁觉退散宁觉退散,可刚从陷入的阵法里出来,就看见了宁觉嚣张的脸——当下萦绕在心窝那股不爽与委屈,愣是让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在赤襦水沟被歌声迷惑的场景。

当时赤襦的歌声回荡天地,音调高亢,撩人心扉般从耳边直入灵魂。

他身为天庭文功武斗皆在前者的天神,本不会那么简单就被迷惑。

可就在他听到歌声的一瞬间,眼前模糊着出现了毕方的身影。她穿着火红的嫁衣,掀起花盖头笑嘻嘻地看着他,顽劣地吐着舌头,冲他喊道:“行衣行衣,我穿着这身嫁衣可好看?”

心,蓦地软了。

一时间,以后的人生会如何,自己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了。只想继续沉在那让人舍弃不得的歌声中,看着假象笑出声来。明知并非实物,却还是舍不得那虚假的幸福。就像萤火虫追逐月光一样,虽然明知道这看似温暖的光其实并没有任何温度,但依然会被趋光的本能所吸引。

陆行衣当时就是这么懦弱地浸入歌声里的。

毕方是他的软肋,上千年来一直都是。

最初只打算看上几眼,然后就出不来了。

歌声的音调疏忽转换,先是高入云端,而后低若尘埃。穿着嫁衣的毕儿身影淡去,现出了他迎娶毕方的场景。唢呐声声响,红色的鞭炮在门口炸开,云雾缭绕间,天庭的众仙神齐来庆贺。毕儿的爹娘亲自将毕儿送到他掌心,慈眉善目地叮嘱道:“日后小女便交给你了。”

那个时候,陆行衣感动得想哭。

然而视线一黑,场景疏忽变幻!

白衣的宁觉衣袂飘飘,一把长剑从远处刺来。仙术阵法此起彼伏,霎时间,人声喧哗,比肩接踵。慌乱间,拉着毕方的手被人流来回冲刷。陆行衣努力推开众人,护住毕方,正待将她拥入怀里的时候——

破风声袭来,陆行衣只来得及将毕方推开,手臂上便是撕心裂肺的一痛!

一手断,佳人失。

宁觉抢过毕方,双双掠过半空。陆行衣血丝布满双眼,嘶吼着不顾流血的手臂便想向前追去!

毕方抱住宁觉笑得幸福,回头看了看他,淡然地转过了视线。

那眼底明显的厌恶惊骇让陆行衣呼吸一窒,好像最柔软的心尖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

噩梦就是噩梦,一旦陷进去,就难出来。

陆行衣当时一口血都喷出了,整个世界都晃晃荡荡的。唯有心底那股苍凉一阵接一阵,剜骨割肉般的痛。

这种痛楚他现在还记得,有时候沉沉睡着,在梦里也会惊醒。

若非曾经登上虚幻的八宝楼阁,后来的落空也不会那么彻底了。

陆行衣感受过曾经失去所爱的痛苦,所以他不想伤害毕方,也不想被毕方伤害。

唯一能做的,就是打败宁觉,彻底断了他对毕方的念想。

确切来说,舒坦的人里也不包括宁觉。

早在他听元始天尊说“行衣和毕儿感情发展甚快”的时候,就觉得应该找下月老给自己卜卜卦。在茶仙馆里借茶消愁的时候他一直在心底默念着不想毕方不想毕方,可一闭上眼睛,就不可避免地想起毕方狡黠的表情——当下萦绕在心窝那股郁闷与压抑,愣是让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在莲池看到昙莲开花时的场景。

当时昙莲盛开,淡蓝色的光晕笼罩其上。毕方的身影突兀就出现在了面前,还是那样笑着叫着,嘴里一声声念到:“宁觉宁觉,宁觉宁觉”

他身为天庭实力彪悍性情冷淡的天神,本不会那么简单就被迷惑。

可就在他看到影像的一瞬间,脑中闪过了之前毕方被他推入莲池的样子。微微震惊,微微诧异,甚至能从那一向笑着的眼睛里看见一闪而过的伤痛。

当时毕方是背对他的。

毕方的表情神色他本看不到。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事后偷偷溜到天池旁开了时镜,一次次回看当初的场景。然后深深凝视着毕方脸上闪得飞快的悲伤,心底一阵阵空落落的难受。

有句话说,自作孽,不可活。

从他察觉自己心情有那么一点点改变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栽了。

其实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毕方。他的红线,上千年毕方火烧月老庙的时候,很不幸地也放在了阵亡名单上。所以他的问题月老回答不了,他自己也回答不了。是与不是,在他这么一个情爱上的雏儿面前,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他要的,只是一个答案。

所以追了下来,带着些许期待,还有更多的是被陆一生颓靡一世的经历的震慑、被不明女子扔出上古山河的不甘、甚至还夹杂着对手是陆行衣的不屑

种种感情缠绕纠结,在见到毕方的那一刻,他懵了。

陆行衣和毕方之间明显有了不同。肉眼虽然看不出来,但他有感觉,而他的感觉一向灵验。

心底很不舒服,像是一样一直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被抢走似的。

宁觉咬牙,切齿,暗地里将拳头握得很紧。两人对峙的时候,他指间夹着的长针每一根都是朝着陆行衣的死地瞄准的,连他自己也解释不了那诡异的怒气从何而来。

只是,在毕方跌倒,他和陆行衣同时伸手意图扶她起来之后,宁觉突然冷静了。

若是以往的毕方,定然会笑得一脸猥琐地拍上他的手,然后顺势粘到他身上诉说两个时辰未见的哀肠。

然后现在毕方自己爬了起来。

若不是对陆行衣上了心,若不是害怕陆行衣会受伤,向来没心没肺的毕方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做。

宁觉嘴唇抿着,脸色绷得更紧了。

陆行衣上位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还快,没猜错的话,定是谋划已久。

他还不清楚自己对毕方的想法,所以暂且不能轻举妄动。

敌进我进,敌退我退;静观其变,不动声色!

宁觉下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