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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基本上能理解她说的这个意思。然后我的脑袋里不知不觉就浮现出一个可怜的忧郁的女孩,总是呆在自己的铺上翻着书看,但是她的耳朵其实却悄悄地听着别人的谈话,她很想加入进去,但是没有勇气加入。
我觉得董柔很可怜,但她现在的生活态度很淡定,我无法想象她曾经有那样彷徨的时候。我说:“枫呢?他是不是在上学的时候追求你呢?”她吃了一惊,说:“你,你怎么知道枫?”我说:“你做梦时喊过他的名字,我听到了。”她的脸蓦地红了,说:“这样啊。呃……枫,他……”最终,她也没有把她和枫的故事说给我听,但是我很想知道,那封信到底寄出去没有。
炎热的六月过去了,更加火热的七月来临了。我现在特别不爱出门,下班后就窝在宿舍看古龙的武侠小说。她似乎到武侠小说抱着一种很轻蔑的态度,每次看我借回武侠小说,她就嘲笑似地哧地一笑,说:“又是武侠。”我说:“嗯,怎么了?”她看了我一眼,然后马上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对不起,没什么,就是说说。我这有本散文集,你看不看?”“散文集?哧——”我学着她的样子笑回去,她愣了下,就爬上了自己的铺。在看书这方面,我们无法达成一致。她继续她的“高调与高雅”,我继续我的“低俗和无营养”,我们在读书方面没有一点共同语言。
后来她告诉我,“你知道不知道那次我说你又看武侠小说,你的脸变成了什么样吗?”我说:“什么样?”她说:“好像忽然变了个人,冰冷的,像是混在人群中的狼仔儿!”我哈哈地笑了起来。她又说:“过几天我就要搬走了。”我吃了一惊,“为什么?”她说:“我姐也来到这里了,还有我姐夫,她们租住了三室一厅的房子,如果我过去和他们一起住,也可以分担下房租。”我说:“可以让他们租小一点的房子,你继续住在宿舍里好吧?”她说:“不行,不只是这一个原因。”我说:“还有什么其它的原因吗?”她摇摇头,不愿继续说下去,我只好说:“哪天搬,你告诉我一声,我帮你忙。”她说:“明天搬,不过不用你帮忙,我姐会来接我。”
……
她搬走后,欧阳天天搬到了这个宿舍,宿舍里微妙的平横被打破,变得“动荡不安”起来。我与董柔之间也多了谈资,后来,我就常常去她的新家,有时候会住在那里,渐渐地,我明白了那些所谓的“其它的原因”是什么。原来,同她姐一起来的,除了她的姐夫还有另外一个小伙子,他的名字倒有些诗意,叫叶知秋,后来我才知道,这不是他的本名,他常常在本城晨报上发些豆腐块的小文章,叶知秋是他的笔名。叶知秋住在三室一厅的其中一个卧室,与董柔可谓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渐渐地,我发现了他们之间似乎有着特殊的情谊。后来,我把董柔堵在洗衣房里,追问她和叶知秋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的脸红了红,说:“叶知秋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可算是我的男朋友,以后可能成为我的丈夫。”不知道怎么地,我的心猛地一沉,“他会成为你的丈夫?”她说:“有这个可能。”我说:“恭喜恭喜。原来你都有男朋友了呢!”我又眨着诡秘的眼睛问:“那你以前的那个男朋友呢?叫做枫的那个?”她的心情忽然就变得很低落,说:“别提他了行吗?我们现在根本是两个阶层的人,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再见了。”
我到她家去的时间越来越多。她的姐姐董凡和姐夫李练并不怎么欢迎我,但叶知秋和董柔都不打牌,我和董凡及李练正好能凑一桌牌,斗斗地主,争争上游,时间长了倒成了非常要好的牌友,每次我一去,他们就会把牌拿出来,气氛倒也还说得过去。有一次,正打着牌,就见叶知秋顶着湿湿的头发从洗手间走了出来,董柔忙给他递上毛巾,他冷着脸没有接,拿了另一条毛巾随便地擦了擦,就跑到阳光去“晒头发”,让它们自然晒干。董柔忧郁地望着叶知秋的背影,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把牌往桌上拍地一扣,走到董柔身前,抢过她手里的毛巾就往阳台走。董柔一把拉住我说:“你要干什么?”
我咬牙切齿地说:“他敢这样对你,我去教训他!”
这时,董凡和李练也放下了牌,齐齐地问:“怎么啦?怎么啦?”我说:“那个叶知秋,欺负你们的妹妹,你们都装做没看见吗!?真是太过份了!”我们的谈话终于惊动了阳台上的叶知秋,他走了进来,望着我们说:“怎么啦?”董柔说:“没什么。”叶知秋说:“既然没什么,你们在吵些什么?烦人!”我猛地挺身而出,咬牙站了在他的面前,我说:“你是董柔的男朋友?”
叶知秋说:“明知顾问!”
我说:“你刚才为什么不接董柔给你的毛巾?为什么扳着脸对她?她怎么你了?”叶知秋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用你这个外人掺合!”我说:“外人?没错!我是外人,可我就不允许你这个‘内人’这么对待董柔,你是个什么东西,不就会写两个字吗?有什么了不起?”叶知秋低低地骂了声:“疯子!”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董凡怔怔地看了我半晌,说:“路小青,你干吗呢?你激动个什么啊!你看,现在让他们怎么下台?”董柔说:“姐,不怪她。”说着,拉着我出了门。
自从进入夏天,太阳好像一直就这么烈。董柔拿着本书在头上挡着,说:“小青。你刚才怎么发那么大脾气呢?他又没惹你。”我说:“他那个吊样,他惹你了,就等于是惹我。”董柔哧地笑了起来,说:“你还没有谈过恋爱吧?”我点头,“是啊。跟这事有什么关系吗?”董柔说:“你如果谈过恋爱,就知道恋人之间闹点小矛盾,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且如果有人为其中一人出头的话,另外一人就会觉得更委屈,事情会闹得越来越大。”我站住了脚,“董柔,你是说我帮你帮错了?”董柔说:“不是你错了。这次的事,其实是我错了。那会儿他正在写稿子,我端了杯茶给他,谁知不小心打破了茶杯,稿子被茶水浸了,什么都看不清。他还得重写。”
我说:“你又不是故意的,这算什么错?重写就重写,有什么大不了,他不就是个专门写字儿的吗!”
董柔笑了起来,说:“是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次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不过我从董柔的态度上意识到了叶知秋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我说:“这可不行。你没听歌里唱的吗?噢,糟糕!糟糕!你爱得比我少,我陷得比你早!再这样下去,你要吃亏的!”董柔说:“爱情还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的,两个人的爱情里,总有一个会要多忍耐一下的。”就在这时候,董柔的姐夫李练调动了工作,董凡和李练要搬走了。我生气地说:“才住了不到两个月又要搬走!你姐姐姐夫经常都是这样的吗?”董柔说:“也不是经常吧,就今年特别频繁。”我说:“你怎么办?还是搬回宿舍里住吗?”董柔说:“不。这房子反正已经付了半年的房租,不住白不住。比宿舍里要方便很多。”我瞪大眼睛说:“那么叶知秋呢?”董柔说:“叶知秋也还住在这里。”我立刻跳了起来,“不行不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出事的!”她摇摇头笑道:“不会,知秋是个君子。”我冷冷地说:“伪君子吧!”
但是这件事并不是我能够撑控的,再担心也无法改变即成的事实。有一次,董柔告诉我,叶知秋特别喜欢听张明敏的歌,可是居然找不到他的带子。我说有时间我帮你去找。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天后的那个下午,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音象摊前找到张明敏专辑。
到了董柔的家里,开门的居然是叶知秋,他一眼看到了我手里的张明敏专辑,眼睛一亮,说:“原来你也喜欢他的歌啊!”鬼使神差地我没有说是董柔让我找这盘带子的,而是点点头承认了,说:“我也喜欢。”
到这时候,已经不得不说说叶知秋这个人了。
他是典型的现在很流行的那种“偶像形”美男子,小麦色的皮肤,幽深的眼睛里总是有些让人看不清的东西,棱角分明的脸型和高挺的鼻子,有点像“成长的烦恼”里,那位英俊的爸爸。据说他是董柔的姐夫李练的朋友,也是李练介绍他和董柔认识。李练觉得叶知秋不错,有才华,虽然暂时是待业在家,但以后应该有出人投地的一天。所以他和董柔的认识,从最初时就有个默契,有媒有证,该是天赐良缘的有情人。两个人从最初的交往,就是以“将来是夫妻”的这个基础上开始的,所以他们之间的交往和普通的恋人有着质的差别。叶知秋不会像别的男孩子那样,买巧克利哄她开心,他觉得自己的魅力足以征服董柔,让董柔像旧时的日本女人那样为他服务。
我自认早看透了他,所以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但见到他的眼睛一亮的刹亮,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上了我的心头。
那日,董柔出去买醋和西红柿酱。叶知秋无论吃什么东西都喜欢蘸西红柿酱,我猜他有种不足为人道的“崇洋媚外”情节,只要蘸了西红柿,就算其实是白馒头,也会变成薯条,好像面前摆着的不是汤饭和大米饭,而是一桌子油炸鸡腿和汉堡包。他的这种“幻想”行为,实在让人鄙视的很。
我第一次进入他的房间,只见他的房间里居然有面特别大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有面又大又圆的镜子,镜子上居然用口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我奇怪地说:“为什么要把这些字写在镜子上?”他说:“这是李清照的词,我很喜欢,所以写在上面。”我是知道李清照的,上学的时候学过她的词,不过已经记不太清了。他接着说:“她还有首词,一剪梅,我也很喜欢。”我惊奇地说:“《一剪梅》居然是她做的吗?她好伟大啊!”说着,我唱起了张明敏的那首歌,“真真情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总有云开日出的时候,万丈阳光照耀你我……”他听了只是无声地笑,我觉得他的笑容里多少带着揶喻,我说:“你笑什么?”他不说,我又说:“你到底为什么笑?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