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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把先前那本用来拍我脑袋的书递给了我,说:“看看吧。”
我接了过来,首先看到的是封面。封面上“浴室情杀案”用很艺术体的字体写就,黑色的底色上面,是深红色的一道门,门里有只充满阴谋的眼睛……他说:“很多人认为这部小说是侦探类型小说或者是恐怖类型小说,而我们也是一直这样宣传的,但其实,这部小说是部爱情小说。这本书里有你,有我,也有董柔。”他说:“你会看吗?”我点点头,“我会看。”但马上又摇头,“还是算了,我向来不喜欢看这样的小说。”说着,就要把书还给他,他说:“你在封面上还看到了什么?”我于是又仔细地看看,这次我看清楚了,封面上作者那一栏里,写的是“黑指甲”几个字。
我吃了一惊,“这是你的笔名?”
叶知秋脸上的阴霾因为这个名字去了很多,有些成就感地点点头,“你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呵呵地笑了起来,我说:“你没有吹牛,你真的成功了。我虽然在浪流,虽然我其实很三分二意地流浪,因为我寻寻觅觅地一直在找人和被人找,但是黑指甲这个名字我直的太熟悉了,街头巷尾,随便哪里地方都有人议论。”叶知秋得意地说:“我想也是。这也是我和你认识的最大收获。”
我说:“可是,你怎么会用黑指甲用笔名呢?”
叶知秋说:“是因为这个!”说着,他从火炕上的柜子里拿出只盒子,说:“你打开看看。”我把盒子打开,只见里面居然是一套假甲样版画,黑色的底,白色的蝴蝶。我失声说道:“重生?”
叶知秋说:“不。你再仔细地看看,它其实和董柔最后留给你的指甲是有所不同的。”
我于是又仔细地观察了一遍,但是没错,越来越清晰的蝴蝶,最后变成白色的玫瑰,要硬要找出什么不同的地方,就是那只起始挣扎在黑暗中的蝴蝶似乎太小了些,几乎已经被淹没在黑暗中。
我摇了摇头,说:“有微小的差别不算什么,我认为是一样的。”叶知秋说:“可能是因为你所谓的‘重生’给了你太多定向思维,于是它再怎么变,你还是认为它是‘重生’,虽然我只看到‘重生’一次,但是我已经发现了其中的不同。”我疑惑地说:“是什么?”他说:“是顺序。”他接着说:“如果以她送给你的那套‘重生’为标准,那么现在我给你看的这套假甲,与‘重生’的起始顺序是完全相反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时,我也马上发觉到这一点。这套假甲上的图案,是重生是完全相反的。一朵白色的玫瑰,幻化为白蝴蝶,渐渐地,这只失去方向的白蝴蝶,隐入黑暗里,被黑暗淹没……
……
叶知秋说:“也许你不懂。但因为我比你知道的事情要多一点,所以我现在倒是很明白她做这套假甲时的心情。”我说:“那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叶知秋说:“我现在不能够告诉你,有些事情,你需得在别人看不到你的地方,慢慢地发觉到。”我说:“以后她再跟你说话了吗?或者说,你们有过对话……”叶知秋说:“有的。我就是要说这件事。我过了这样一个春节之后,我的心情有多糟糕你也许能够想象得到。但我不能在她的面前发作出来,我害怕我的情绪会引起到她的情绪更加恶化……”
我悄悄地去了城市,找了位比较有名的心理医生,他答应接受董柔这个病人,现在只需要得到董柔的同意。我想如果你当时在的话,你也会同意我的做法,懂柔病了,不是身体的疾病,而是心理的。当晚,我跟董柔谈了这件事,并且那时候,我得到了“浴室情杀案”的初期稿费,这笔稿费不多不少,使我可以在城里买一套小型公寓,所以我对她说:“我们会搬到城里去住,然后你可以在城里接受心理辅导,他是个很好的人,你们可以成为朋友,当然,这个房子不会卖掉,只要你想,我们随时都可以回来。”
我当时害怕她拒绝治疗,所以还说了些宽她心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于心理医师似乎非常反感,我说完后,她只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伤心的表情看着我,而且眼里还有了泪花。那是她持续了很长时间“漠然”“冰冷”“面无表情”后的难得的一个情绪表现,我马上问她:“董柔,你怎么了?是什么让你这么难过?你想起了什么事吗?”
当时,她只说了三个字。
我忙问:“她说了哪三个字?”
叶知秋说:“她的声音幽幽颤颤着,透着无尽的悲哀,而她说着的这三个字,却是你的名字——路小青。”
我怔住了。“她,她说了我的名字?她,是不是特别恨我?”叶知秋说:“我也觉得很意外,自我们搬到这里,我们都尽量地避免提到你的名字,至于什么原因,我想你也是清楚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到了你的名字。当时我觉得她的眼中并没有恨,只是悲伤,一种很深很深的悲伤……”
一股酸楚冲上我的喉笼,我觉得说话有些艰难,“是的,我想,我想一直以来,我伤她实在太深了,我总是闯下一个不可收拾的烂摊子,然后自己跑掉,让她替我收拾烂摊子和承受这个烂摊子带给她的伤痛。”
叶知秋耸耸肩,说:“或许吧……但是,我在心情极度烦燥和失望之下,我做了件很错的事,是的,我很烦燥,也很失望,我把她从那里带出来,并不是要我们过这样的生活,我想我们快乐,忘记从前,重新开始,但显然,整整一年的事实向我证明,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她拒绝去治疗,用了一种很极端的方法。那天清晨,半醒半睡之间,我觉得光线很亮。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自从睡在了这个大火炕上,而火炉是靠窗而建,所以每天清晨,我都会被阳光叫醒。但是那早,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忽然把照进来的光线都挡住了,我觉得眼前一明一暗,非常令人难受,所以我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然后我就看见,董柔的身体挂在窗前,她用一条窄床单上吊。
“啊!”我惊呼起来,“董柔,她,她自杀……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叶知秋给我倒了杯茶,说:“冷静下来,听我慢慢说……她并没有死。但是当时我以为她死了,因为她已经不再挣扎,眼睛紧闭着,软软地吊在那里,但是当我怀着惊慌绝望的心情把她救下来的时候,她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就在我的怀里,盯盯地看着我,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但是接着,我就感到很愤怒,我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我真的很愤怒!而她还以那种漠然的眼睛看着我,让我恐惧。这种恐惧使我的愤怒加剧……我打了她,很野蛮地打了她,我用力地打着她的脸,我质问她:你这个烂女人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真的是董柔吗?你是恶魔!你的董柔还给我!……”
听叶知秋讲到这里,我再次地哭了起来,我几乎要站起来跟叶知秋拼命,“你,你竟然打她!你这个混蛋!混蛋!”叶知秋说:“没错,我是个混蛋,我早就承认我是个混蛋,但是那天我还做了比这个更混蛋的事!我打完她后,剥光了好的衣服,我像个野兽一样剥光了她的衣服,我看到她的身体瑟瑟发抖,这真是很美妙,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画面……”
“啪!”
“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我猛地把叶知秋扑倒在火炕上,我不知道我打了他多少个耳光,但他没有反抗,直到我打累了,而他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我才住手。我拍拍他的脸,“唉!你死了没有!没死的话快点起来,我要听后来的事情!”我急欲知道董柔离开这里的前因后果,也许可能提供点关于她去向的线索呢?我舀了碗凉水,泼在叶知秋的脸上,他猛地一抖,醒了过来,然后带着斜斜的微笑看着我,抬手抚摸着自己被打肿了的脸,说:“很感谢你这样教训我,我其实早就想被人这样教训一顿了!”
我愤怒地说:“你******强奸了她!”
他无所谓地点点头,说:“不错,事实是这样的,我强奸了她。没错……”两秒之后,他忽然用力地拍着火炕,大声吼道:“可是你知道吗?我跟她在火炕上睡了一年多,我们之间居然没有发生任何事,她不让我碰她的身子,她甚至躲在被子里脱衣服!她脱衣服的技巧有多高超你知道吗?她的眼睛始终看着你,她的脑袋不动,但是她的身体慢慢地蠕动着,然后一点一点,她的衣服从被子里像一片静静的云似的冒了出来……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全身就如同被烈火燃烧,我的心脏被点燃,我渴,我渴……可是每天每天,我都必须要受这种煎熬,因为这样的戏码,每天每天都他娘的在上演!”
……
我又一次地沉默了。我没有爱情,可是我曾有过男人。我懂得,男人与女人在一起,这个女人的某种动作或者是故意的行为使男人不可自控时的感觉。叶知秋拿块毛巾擦了擦脸说:“事情完了以后,我立刻清醒了,也后悔了,但我不想给她道歉,所以我跑了出去,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就这样,她不见了,她没拿走任何东西,也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这么走了。”
我的心,如同那只白色的蝴蝶,被淹没在黑暗之中,颤抖着声音问:“她,她是不是想不开,寻了短见,或者,或者……”叶知秋说:“在她走后,我曾到处寻找,还报了警,无论如何,我也想活能见人,死能见尸,但是两年多了,没有她的任何消息。而我,我也不想再为这件事做任何努力,这两年,我只是凭着‘欲室情杀案’这部小说活着而已,我再没有任何灵感。你以为,是谁使我写小说时必须要看着裸体女人吗?是她!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