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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四弟》

166 四弟(长孙明)

齐王的脸色又是煞白了一下,悻悻的道:“二哥一向诡计多端,我早该防着点的。在这玄武门中伏已是惨痛的教训,大哥都为此付出了性命的代价,没想到我还是掉以轻心,一转身又中计了。”

齐王这话似是自嘲,却又分明是在讽刺世民犯下弑杀兄长的大罪。世民却是不为所动,淡淡的道:“已经教过你多少次兵不厌诈,你就是学不好。”

“我是没学好,但你也没教好吧?到底是你是差劲的教官,还是我是差劲的学生?”在此剑指咽喉的生死关头,齐王却是一脸讥讽之色,似是已将生死全然的置之度外。

世民此时却是短剑一收,不再以利器威胁着齐王的要害,心平气和的道:“四弟,你不用这样故意说这些讽刺的话来激我速速下手杀你,我可没想过要杀你。”

齐王明显地怔了一下,但那嘲讽之色随即又浮现脸上:“那大哥呢?你就那么想杀他了。”

“不,我也不想杀大哥。”世民眼中闪过一丝的悲怆,“我想杀的只是……太子。”

“那还不一样?”

“那不一样!”世民马上顶了回去,“大哥如果早将太子之位辞去,或父皇遵守杨文干事变之时改立太子的承诺,又何至于有今日之事?”

“你这分明是诡辩!”齐王怒形于色,脸上那讥嘲的意味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你如此痛下杀手,弑害兄长,竟然还这样诿过于大哥与父皇?就是前朝的杨广,也没有你这样的虚伪!”

“你住嘴!”世民怒喝一声,我能分明地看到他握着短剑的手在微微的发抖,指节泛白,显然他正在用力地握紧剑柄。

我心中又是一阵抽紧。

把他的所作所为比作杨广,大概是世民心头最大的痛,也是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发动这玄武门之变的最大的妨碍。齐王这话刺中了他,他会不会激愤之下忍不住把齐王杀了呢?

但慢慢地,世民又开了口:“我不会是杨广……”他那握着短剑的手没有再抖动,指节处也不再泛白,“我会让你活着看到这事实!不,不但你会看到,父皇也会看到,今天这里的所有人、往后知道这事的所有人,都会看到。我还要千秋万代,青史为鉴!”

世民眼中迸射出锐利的光芒,齐王一时也似被震慑住了,没有再出言讥讽。

“为着夺嫡而杀太子,这样杨广一般的所为,是你们逼我走到这一步的。”世民沉沉的声音在林间回荡着,“可是我既然都做了,那就要比他做得更彻底。杨广杀太子,可他没有亲手做这事,我可不会假手于人,让下属来替我沾这血腥。是罪是孽,我一力承担!至于你……”世民垂首看向齐王,“杨广曾怀疑其四弟蜀王杨秀有异心,阴令杨素谮之而欲使文帝(杨坚)以此罪斩之于市,但最后终究只是把他长年幽禁在内侍省……”

齐王听着世民的话,脸上渐渐的又浮起那讥刺之色:“这些前隋往事,你道我不晓得吗?杨秀被幽禁在内侍省,连妻儿都不能见他,你是想把这些折磨,加于我身?”

“不,我说了我不是杨广,就算是被你们逼得非做出跟他一样的事情,我也会做得比他更彻底。如果我恨你,我现在就一剑了断你的性命;既然我不打算杀你,也就不会做这种折磨人的事……”世民一口气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脸色忽儿柔和了下来,“四弟,和小曼一起,到你的封地上去吧。好好地在那里,过完你们这辈子余下的时间;好好地……”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我侧耳倾听,仍是能听到他在说,“……待小曼。”

齐王的眼神又起了变化,既不是讥讽,却也不是刚才被震慑住时的那种表情,而是闪动着一种奇异的、让人猜不透其心思的光芒。

慢慢地,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与世民平视相对。尽管他手上没有兵器,世民却握着短剑,但他距离世民那么近,还是让我禁不住一阵的担忧。我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尉迟将军,他仍然拉开着满弓,丝毫没有半点松懈地瞄准着齐王,这才让我略感安心。

我再转回头去,只见齐王这时却慢慢地……跪了下来。是的,他是跪了下来,虽然只是单膝下跪,但他确确实实是在世民的面前跪下了。他垂下那一向对着世民都显得桀骜不驯的头颅,道:“我愿意……奉二哥为皇。”

“四弟……”世民喜动颜色,顺手把短剑插回腰间,再向齐王走近了一步,俯身伸手要把这弟弟扶起来。

这样的结局,应该堪称完美了吧。

然而……

就在世民弯下腰去,伸出的手将要碰到齐王的肩头之际,齐王右臂一动,却突然提了起来,仍握在他手上的那把长弓,迎着世民随着弯腰而低下的头往他颈上猛的一套。齐王迅即站直了腰身,左手协助着右手将弓柄用力一旋,套在世民颈上的弓弦立时收紧——他竟是要以这弓弦把世民活活地勒死!

这一下也是兔起鹘落,叫人猝不及防。我们不过是在咫尺之遥,却都来不及阻拦。世民的双手本能地伸到颈脖之处想扯开弓弦,却已被勒得使不上劲。片刻之间,他已是脸色发青,舌头都从口里吐了出来。

下一刻,尖叫之声从我口中迸出,在我身边的尉迟将军手中的长箭也已破空飞出,正中齐王的腰腹之处。他惨叫一声,委顿在地,双手却仍死命地拧住那长弓,带得世民也跟着他一起摔倒。

说时迟,那时快,尉迟将军这久历战阵之人,在此危急之时仍冷静镇定、反应奇快,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拨出腰间的配刀往弓弦上一削,“啪”的一下弓弦应声而断。

这时我也从最初的惊骇之中稍稍地镇静下来,冲上前把世民扶起,只见他虽然面无血色,但神情却并不慌张。我往他颈上看去,却见那弓弦虽断,仍是深深地陷进他肌肉之中,勒出了一道血痕。我伸手把弓弦取下,他的身子轻轻抖了一下,显是伤处颇为疼痛。但他没有吭出一声,却也没有看我一眼,只是死死地盯住中箭倒在地上的齐王,声音低沉而可怕:“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这不是等于自寻死路吗?”

齐王虽然腰腹中了致命的一箭,不但血如泉涌,还连肠子都流了出来,眼见是不活了,但因为那一箭不是射中心脏这种部位,一时却死不了,甚至神志都仍十分清醒。

他听到世民的问话,嘿嘿冷笑了几声,也不顾这样的震动只是让他腰腹上的伤口更加汩汩地涌出鲜血,道:“小曼终于肯与我和好,其实……是你引导她这样做的吧?我刚才听你说的关于小曼的话,一下子……就都明白了。小曼从来没有……真的为过我,她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他一边挣扎着说出话来,一边眼中流露出悲凉之极、却也可怖之极的怨毒之色,“……我不要领你的情,尤其是……你是为了小曼……”

世民摇着头:“你错了,我是为了你,为了你是我的……四弟!”

但这时齐王脸上的神色已从怨毒转作痛苦之极,双手不由自主的按在腰腹的伤处,好像这样能稍减痛楚。他口中胡乱地叫着:“杀了我,快杀了我,我受不了啦……”显然他已痛得开始神志迷乱,没听到世民在说什么。

世民长叹一声,抬头望天:“这就是天意吗?要我杀一个兄长还不够,非要我再杀一个弟弟!”

“世民……”我握着他的左手,感受到他的全身都在颤抖。

惨痛的神色在他脸上一掠而过,但随后,此前他刚刚射杀太子兄长之时的那份决然与不悔又再重现。他抽出腰间的短剑,一咬下唇,剑尖一闪,刺落在齐王的胸膛之上。

鲜血喷溅得世民满身、甚至满脸都是。却也是在那一瞬之间,齐王痛苦的神色淡去,眉毛一扬,竟是微微的笑了出来,好像是……说不出的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