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觑着我,反而不敢说话了。我抬头看看那并蒂莲的帐子,果然被他们早换成了其他的。
见我这个样子,文绣便喊锦心:“你还杵那儿干什么呀,快上前来帮小主把把脉呀!”
锦心看我一眼,冷冷道:“不用把脉,小主没事,只是受刺激过度,过个半天也就好了。”
我见她如此说,便笑笑:“还是你最知道我。”
锦心叹一口气,起身来到我的身前蹲下,握住我的手说:“那并蒂莲的帐子我已经拿出去烧了。从此咱们春芳苑里再也没有这样的东西了。这世界上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怕,我们都在呢。”
我吸口气,忽然滚下泪来,紧紧反握住锦心的手,抽泣了半天才悄声问:“二哥他去了吗?”
想我肯定是昏迷了不少天,再次睁眼定然便是天人永隔了。
没想到锦心却摇摇头:“二爷还在呢。”
我再料不到是这个答案,急忙抬头朝他们看去:“你说什么?二哥他,他竟然没死?”
大家点点头,只是那脸上的神情却不见半点欢悦。
“他既然没死,你们为什么各个都是这个样子!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我握紧拳头,冷冷地说。
文绣低下头,忽然忍不住抽泣了一声,早被锦心喝止了:“文绣!叫你去看着汤,你怎么不赶紧去!待会熬干了,看你怎么弄!”
文绣忙起身,逃命一样的奔了出去,我看着她反常的举止,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告诉我吧。”
锦心还要装,却被我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脸上!
“说!”我厉声逼问她,眼睛里火光一片!
她从未挨过我的打,所以一时竟愣住了,付德海皱皱眉,终于起身取了一件东西过来,递到我的手上。
“小主看看吧。”
那是一道圣旨,明黄的绸缎,飞扬的巨龙,沉甸甸的乌木轴。
我颤巍巍地打开那道圣旨,一字一字地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殷家子孙殷权,带兵西征期间,刚愎自用,不服管束,率领将士孤军深入,乃至全军覆没。殷权为求活命,竟至投降敌军,实在有辱我国风范。朕着实震惊,本欲赐死。奈何念及殷家三代老臣,故特法外开恩,赦免殷权死罪。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着殷权宫刑,入后宫为阉人。殷家上下三代,男子充军发配,女子入勾栏贱籍,永世不得脱离。钦此。”
“啪!”的一声,是我手中圣旨滚落在地的声音。
屋子一时寂静地可怕,我愣在那里,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一动也不敢动。
多希望这只是一个梦。
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我轻轻在床上躺下,闭上眼,告诉自己:“这只是梦,这只是梦,这只是梦……”
可是再怎么说服自己,却也再也睡不着。
耳边传来蝉鸣的声音,像是催命的音符,声声逼人!
我忽然从床上坐起,赤着脚奔出了房门,疯了一样的跑到那棵古茶树跟前,双手抱住树干,往上爬去!
“小主!”锦心等人赶紧奔出去拉着我,声音里有着特别重的担心,“小主!你不要这样!小主,你心里苦,就哭出来吧!小主!锦心求求你了,锦心求求你了!”
我丝毫不理会她,只是紧紧扒着树干,使劲往上爬:“我要把那些蝉都弄死!我要把它们都弄死!它们吵死了,我睡不着!它们吵死了,我睡不着!”
奈何我根本不会爬树,所以就算我的指甲全都掀翻了,露出鲜血淋漓的指甲肉来,我也爬不上去。
“把它们弄死!快,把它们弄死!”我歇斯底里地朝着锦心她们大叫,浑身哆嗦起来不能自已。
“好好好,小主,锦心这就上去把它们都弄死,你别着急,快坐下来让文绣给你看看指甲。”文绣上前来拉住我,把我按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锦心早就爬上树去,果然开始抓起蝉来。
我似是松了一口气,看着正在给我用白纱布包扎手指的文绣笑笑道:“你别忙活了,忙活也没用了。我心死了,一会儿,人也该去了。”
文绣听我这样一说,再也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小主……”她哭着哭着便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哭得凄惨极了。
我倒是笑笑:“你哭什么呢?是我死了,不是你死,你有什么好哭的。”
文绣忽然倔强起来,看着我恶狠狠道,“他们不能这样把咱们变成这样,便想着打发咱们走了!绝不能!”
她说着忽然发起狠来,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带着我往外走去:“走!小主,我带你去见个人,见了他,你就不想死了!”
“文绣,你疯了!”锦心一把拉住文绣,厉声道,“你现在带她去见他,不是要了他们两个人的命吗!”
“要了他们两个人的命也比这样半死不活的好!”因为太用力,所以文绣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还带着某种奇异的热烈。
“让小主去吧。”付德海叹口气轻声对锦心说。
锦心点点头,终于不再阻拦我:“小主,那你就去吧。好好地跟他说说话,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你。”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文绣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终于停下来的时候,眼前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小房子。
“文绣,这是哪里?”我转头看看文绣。
她脸上一片悲悯的神情,看了看里面:“小主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了,跟着她走了进去。才刚进入,便闻到一股极重的腥臭味迎面扑来,我忍不住皱皱眉:“好难闻。”
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出来看看我们,皱眉道:“你们找谁?这里不是你们这些女人该来的地儿,还不快走!”
“我们来找安公公。”文绣这样对他说。
那个男人的脸色立刻变了,他指了指后面的一个房间说:“他在那里面呢。”
“多谢了。”文绣点点头,伸手拉住我,将我拉到那个小门面前,凄楚一笑,“小主,你进去吧,那里面有你相见,也该见的人。”
我脑袋还晕晕乎乎的,却被文绣一下子推了进去。那屋子本来很黑,这样被照进了一室的亮光,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人便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谁。”
低低的一声传来,嘶哑得犹如刚从生死线上回来的野兽。可是再沙哑,我也在瞬间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二哥?”我呆呆地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个人,神智立刻回到了自己的脑子里。
听到我这样喊,角落里的那个人蜷缩了一下,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似乎根本不想让我看到他这个样子一般。
“二哥?是你吗?”我迟疑了,不敢挪动脚步上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