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场水仙花风波,折损了我跟闵柔两个人。
我是因为突发红疹,奇痒难耐不得不卧床休息,她却是因为那朵梅花受到意外牵连。
虽然皇上等人不追究她的责任,但是因为她竟然敢戴梅花,所以被姑姑寻了个由头随便打发到了一处更加偏僻的栖霞殿。
栖霞、栖霞,说起来好听,但是谁都知道那是宫里最偏僻的一处。因为在半山腰处,所以不但人迹罕至,冬天更是有野兽不时出没。
闵柔被发配到那里去,大家心知肚明,恐怕是无法回天了。
我心里愧疚,要不是我多事给闵柔插了那么一朵红梅,又怎么会给她招来如此大祸?她本就贫寒,在宫中也无依无靠的,如此一来,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我便打发文绣去看她,给她送一些衣服木炭之类的必备之物,嘱咐她千万注意身体。
这日,太医刚给我用完药,叶云便来看望我了。
“今日可好些了?”叶云笑吟吟的来到我的床边坐了下来。
“好些了。刚吃了药,就是太苦了。”我皱皱眉,像个小孩子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在叶云的跟前,我总能觉得放松。或许是因为她稳重的原因,总之我心底已经把她当成我的姐姐。
“良药苦口,不吃点儿苦头,怎么能好起来呢?我今儿特意给你带来了蜜饯山楂。你尝尝,酸酸甜甜的,倒也可口。吃了药,吃一块这个,也冲冲药味。”她笑笑,果真从月盈的手里拿过一个精致的白窑清兰小盖碗,从里面捏了一块红红的果子递到我的嘴边。
我张嘴尝了:“果然好吃!再给我吃一块!”
叶云笑笑,把小盖碗给了锦心:“替你家小主收着,看着她。每次只能吃一块,不然胃是要难受的。”
我叹口气:“胃难受还是轻松的,心里难受就没办法了。没想到才进宫,就闹出这样的风波来!虽然不是我下的毒,但是却因我而起,连累闵柔至此。”
叶云也长叹一声:“我何尝不难受。常听人说宫里斗争最厉害。没想到才刚进宫一天,就斗得如此厉害。如今这个案子已成了无头公案,只是给你我提了一个醒,以后这宫里的东西,不管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得格外小心。一盆花就差点儿成了杀人的利器,那以后,咱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我见她满脸愁容,反过来安慰她:“想来也是我风头太劲的缘故,自然会有人看不过眼。不过这一次也让我更加萌生退意。圣宠这东西,长歌无意力争。可是姐姐不要因为长歌而却步,如今皇上英明神武,是天下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姐姐还需要努力呀!”
叶云垂下眼帘,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手腕上的雨过天青翠玉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便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争来争去的,也要跟其他女人分享夫君,也没多大意思……”
她正说着,忽然听门外传来一声通报:“叶贵人在此吗?”
“我们家小主在这里,康公公有什么事吗?”月盈忙迎出去。
康顺昌走了进来,在香楠木雕花屏风后垂手:“叶贵人,奴才康顺昌奉命传诏,今晚钦定叶贵人您去侍寝呢!”
“侍寝?”叶云微微皱眉,竟像是不能听明白这话一般。
我在旁边赶紧一推她:“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出去领旨谢恩!”
她哦了一声,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慢慢站起身来出去领旨了。
康顺昌自是满脸喜气:“恭喜叶贵人拔得头筹!贵人以后别忘了提携奴才呀!”
“公公快莫说这话,叶云还要承蒙公公看顾呢!”叶云客气道。
康顺昌一躬身:“那贵人先忙着,奴才还要去办其他事。晚上才来接您去侍寝。”
叶云站起来送:“公公慢走。”
一直到康顺昌走出甘棠宫,叶云才拿着那圣旨转过屏风来,重新在我身边坐下。
“怎么了?脸拉得这么老长。咱们这些新人里,看来你是第一个,这还不开心的呀!”我揶揄她。
“你的嘴里再不能蹦出一句好话,没看着我心烦呢!”她垂着眼说。
我正要问她怎么了,忽然锦心来报,说是闵柔来了。
我叫宫女们赶紧请进来,却见闵柔手里提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些黑漆漆的野菜,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长歌姐姐,云姐姐。”几天不见,闵柔更瘦了。看样子在那边确实吃了不少的苦。
“快坐,快坐!”我忙叫她坐。
她怯生生坐了下来,将那篮子放在地上:“姐姐,我听说你红疹一直不好,所以,所以我特意去山上采了一些芨芨草。我家乡说用这个熬药,可以治红疹。”
我看看那篮子黑漆漆的野草,再看了看闵柔的手,只见她原本白皙的手上现在全都是冻裂的口子,有些口子还在渗着鲜血。
“你手怎么了?”我抓起她的手问。
“没,没什么。就是,就是上山采草药的时候被树枝划了一下,泡泡热水也就好了。”闵柔故作轻松地笑笑,将手忙不迭地藏在了身后。
“这怎么能是被划了一下!”叶云将她的手抓出来,仔细看了又看,脸上尽是心疼的表情,“好好的一双手!长歌,你瞧瞧,岂不可惜!”
闵柔还要挣扎,想把手收回去:“没事,这不值什么!只要长歌姐姐病能早点好,早点得到皇上的宠爱,我,我就开心了……”
我见她目光落在凳子上的圣旨上,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渴望和热烈,不由得叹口气:“柔儿,你放心,不管是我跟你云姐姐谁得宠,都会跟皇上提起你,争取让你早日得到宠爱,快点儿从栖霞殿那鬼地方搬出来的!我的病虽然缠绵病榻,可是也不至于送了命。你无需这么糟践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损害丝毫便是不孝。以后千万不能这么做了,知道吗?”
“姐姐……”闵柔抬眼看了我一眼,两行清泪再也忍不住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