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的对峙,牵一发而动全身,无硝烟,无战火,人心莫测,这局势,却是风起云涌。
“问出帝王剑的下落?”
秦川不再多说什么了,但他唇畔的笑意意味深长,无邪紧紧蹙着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当即变了脸色,面色微微发白,眼底也有一瞬的戾气闪过……
凭建帝那样多疑的人,就算他顾惜名声,但皇室正统之论一直困扰着他,帝王剑的存在,简直就是一根扎在他眼睛里的刺,就算太祖帝王陵已毁,他也不可能就此罢手,定会再掘帝王陵,掘出个水落石出不可,至于借口,无邪心中冷笑,帝王行事,最不缺乏借口,悠悠众口,也抵不过帝王一个道貌岸然,他大可打着重置太祖圣骸为借口,进行那浩大的工程,再将帝王陵挖个底朝天。
但建帝没有这么做,只能说明,他找到了一种更省事,也更省心的办法……若非有一物能够暂且安抚下建帝警惕又暴躁的老狮子之心,秦川自帝王陵归来,也不会紧紧是被幽闭那么简单,建帝虽然也对秦川起了疑心,但是相比宣王来,他似乎还是更信任秦川多一些……
那一物……
无邪的脸色难看,若是有一物能够暂且令建帝安心,不,或许那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除了守墓人晏无极,无邪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会比那一整个陵墓,更能吸引建帝的注意力的……
当日秦川彻查帝王陵,自然是找不到她的尸体的,她早已离开了帝王陵,又何来的尸体可以给他挖?可晏无极就不一定了……
骗子,一个个都是骗子,那样少年模样的人,总是温柔得让人有些心疼得笑容,让无邪此刻的太阳穴一阵突突地跳,有些头疼,也有些烦躁,晏无极那样清朗单纯得如佛前莲花一样的人物,他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未知和惶恐,所以他宁可留在那个鬼地方,也不愿意同她一起走,他极少与生人打交道,甚至因为寂寞了太久,与她说话时,那话语都是生硬的,无邪实在想想不出,那个或许神通广大,或许不知活了多少年,连与人说话都有些腼腆无措的温柔男子,离开了帝王陵,又当如何……
尤其若是落入了建帝手中……
“你在想些什么?”秦川微微有些诧异,就连先前他提起秦燕归时,这孩子的反应都是出奇地平静的,眼下却不知为何,突然变了脸色,那眼神,冷厉得有些让人心疼,那面色,也微微有些苍白,神情亦是显得凝重。
秦川的声音响起,无邪已然收敛了心神,神色也恢复了平静,只静静地摇了摇头,没有提及晏无极之事,淡淡敷衍道:“许是这酒有些上了头,从前父王在世时是不准我多喝的,后来宣王虽不管我,但每每我喝酒,他便会皱眉,从此我便也极少碰酒了。”
“倒是我的面子大了,令你破例了。”秦川揶揄轻笑,却也没有戳穿无邪什么,他是真的有些醉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始终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如沐春风。
或许这样也挺好,如此忌惮防备着他的她,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和他一起醉倒在东宫这残画纷飞,铺满一地的地方里,已是人生一大乐事……
就在此时,秦川那嘴角原本浅淡的弧度,竟然越发深邃了起来,那原本温润的笑意,也越发变得讽刺了起来,他没有睁开眼睛,心底却是一阵失笑,说不出此刻的血液,是暖是寒。
朝这而来的脚步声倒是近了,原本寂静的东宫,突然间变得异常明亮吵乱了起来,太监的通报声,杂乱的脚步声,通通混成了一团,点起的灯笼把整个东宫照得晃如白昼,秦川没有动,可那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今夜他这东宫,可真是热闹,倒是令他有些出乎意料,无邪啊无邪,这孩子,到底还是算计了他一把……
他们之间,一个本来就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魔鬼,却披着这无邪的皮囊,叫着这无邪的名字,可真无耻。就像他一样,人前必是那贤德宽宏的太子,其实他惯用的是诡异莫测的权谋,身负无数杀戮的罪孽。
瞧,多般配,简直是天生一对。
建帝深夜摆架东宫,自然不是惦记着这位被自己下令禁足东宫反思的儿子,无邪站起身,理了理自己披散的头发,她脸上的神情安静得很,却再无先前谈笑风生时的轻松与纯粹,秦川也坐起身,就这么看着她,表情似笑非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室的凌乱狼藉,满地的酒香溢开,当此时,这东宫太子寝殿的大门便被哗啦一下推开了,紧接着从两侧刷刷抄进了好些个侍卫,将无邪和秦川二人都困在了中间,门口处,同行的太监也不再前行了,把灯笼四下挂好,一时之间,已不止寝殿外头晃如白昼,就连秦川这寝殿,也被照得灯火通明,令他二人都有些不适应这光线,努力用手一挡,好半会才适应过来。
这阵势,还真有些像兴师问罪呢……
“皇上驾到!”门口的太监照例喊了一声,气势恢宏,满满都是帝王的气派。
紧接着,那穿着皇袍的君主就在这声势浩大中威严地走了进来,无邪没有动,倒是醉意熏然的秦川,竟然还能翩翩有礼地站起身来,稍稍踉跄了一下,然后轻轻勾出一个温润如玉的恭谦微笑:“儿臣拜见父皇。”
此时的建帝,似乎比先前所见,又苍老了不少,发上多数青丝变白丝,眼神也跟着犀利了不少,听了秦川的话,竟然冷笑了一声,秦川也不以为意,只好似没看到一般,面上依旧是那温润儒雅的淡笑,建帝没有唤他起身,他便也就那样心安理得地继续跪着,此刻建帝的目光却是审视一般落在仍站在那的无邪身上,见到无邪还活着,建帝的反应出奇地平静,想来是早已听到些什么,这才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邪儿,你为何不跪朕。”
建帝这话,意味深长,他对无邪说话的口吻仍是那样和蔼宠腻,可字里行间,无不是多疑与犀利。
无邪笑了笑,然后也像秦川那样,老老实实地掀袍跪了下来,神色平静,嘴角还泛着浅浅的笑意:“臣,给皇兄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