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腹黑小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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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无邪醒来(2)

秦临渊笑了笑,走向了那匹黑色骏马,那马儿原本是极其目中无人的,可就以为秦临渊身上带着那令它垂涎欲滴的酒香,这桀骜不驯的畜牲,竟然就已经很没骨气地向那酒香妥协,口水泛滥,又不满又不屑可又不得不停在原地,任由秦临渊像看笑话一般看着它,将自己的手,停留在了它引以为傲的毛发上。

秦临渊拍了拍马儿的背:“我似乎认得你,你是无邪的坐骑吧?也真是难为你了,日日来此,守着这座茅草屋不肯散去,看你目中无人的傲性,不曾想竟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只可惜……”

追月抖了抖耳朵,秦临渊那一句“可惜”,令沉醉在对美酒的垂涎中不能自拔的追月忽然清醒了过来,关心起无邪的状况来了,谁知秦临渊却不再说下去了,收了手便往屋内走,将追月气得够呛,噔噔噔撒腿跑远了,践踏起雪花无数,就真像赌气的人一般,负气而跑,只觉得自己被人给羞辱了,生气得很。

秦临渊若有所思地挑起了唇,回了屋,转身便将热好的酒放在了无邪的身旁:“莫不是如此好酒,你要为兄与一匹马共饮不成?”

无邪自然不能回答,她的面色虽已是日渐红润,可却像是要没完没了地睡下去一般,秦临渊笑了,这世间没有他医不好的人,唯有他医不醒的痴人,爱酒之人喜醉,以为一醉下去便是万万年,就和此刻的无邪一样,她的心脉是让人护住了的,再加之卫狄寻遍天涯海角为她寻来的奇珍药石,纵使僵死之人,他秦临渊亦能令她死而复生,然则无邪不醒,却和饮了酒的人自欺已醉一般,莫不是真的了无生趣,宁可沉睡下去,万万年不醒?

秦临渊与无邪说话,像与好友闲谈一般,温水煮酒,各倒一杯,他自顾自饮自己的酒,自然也不管无邪的那杯酒,是否浪费了:“无邪无邪,我今日令那唤作卫狄的人寻一味新药来,喂之曰‘鸠’,你可知为何?鸠为至毒,然则此次,我要这味鸠,却不是为了治你,我知你已是药石无医,索性便喂你吃下去,一死了之,你看可好?”

一死了之……

秦临渊说着话时,竟然也是口吻坦荡,像是正在与无邪谈古论今论风月之事一般,哪里像是刚刚说出一句要喂她服下鸠之至毒的模样?果然,那沉睡的人儿似乎也对此感到不可思议,虽未清醒,眉宇间却已不动声色地皱了起来。

秦临渊见状,便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看来你倒是不想服鸠的。为兄与你以酒相识,今日便也借着这两盏酒,且问你一句,你当初……又是为什么要活下来呢?”

那样小心翼翼,那样无时无刻不踩在刀刃上的日子,她又是,为什么要执著地生存下来了?

是啊,当初,她是为了什么,要拼尽全力,活下来呢?明知这一世,如此坎坷,如此步履维艰,可她从未放弃过,也从未自弃过,当初的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宁可双脚血肉模糊,浑身遍体鳞伤,也要自那万丈刀锋铺就的道路上,义无反顾,坦坦荡荡地走下去呢?

她渴望新生,渴望自由,渴望光明,太渴望了,所以哪怕前面是无边地狱,后头是万丈深渊,她也从未想过放弃,磕磕碰碰,浑身是伤,她也要走下去!

“从前为兄以死遁世,想来你也曾曲解过我,可为兄自知,从前也好,现在也罢,为兄所做的一切,从未是因为逃避,不过是想通了,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没有人能够躲一辈子,逃避一辈子。无邪,你躲得了吗?”

秦临渊字字珠玑,以他的性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真是难为他了,他那样豁达潇洒,人间起起伏伏是是非非,早已看得极淡,生死于他,不过尔尔,然则他今日能和无邪说出这样发人深省的劝导之话来,显然是将无邪视若了知己好友,方才苦心相劝,饮尽了他杯盏中的最后一滴酒,秦临渊霍然起身,一拂衣袂,面上已全然是潇洒恣意,一片豁达:“为兄自知已医治不了你,也无在此处长留续你一日性命的打算,一心寻死之人,纵使天人再世,也无力回天,这杯酒,权当作别。今日一别,想来是再无相见之日,你若愿就此沉睡,此处于你,也算是风水宝地,群山环绕,杳无人际,是处极佳的清静长眠之地。你若是想通了,天下之大,美酒佳肴,千山万水,为兄只盼着,有朝一日,能与你再相逢,共饮一杯酒,醉卧在山林。”

说罢,秦临渊竟真如他所说的那般,扬长而去,眉宇间染上了几分醉意,然而形容潇洒俊逸,步履悠然,踏雪而去,朗笑出声,竟真有天人之姿,仿佛要乘云而去,心境之宽阔,竟已如天宽地大,这世间,果真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将他束缚住的。

哪怕他是真的爱惜无邪与自己颇为投缘的性情,惋惜无邪不过遇到人生的一道坎,便已失去了勇气,自弃自舍,可秦临渊到底是秦临渊,他尽了自己所能为无邪救治,也尽了自己的苦心一番劝导,然则该做的他都已做了,若是那孩子仍是自弃,他便也无能为力,不再多留。

他果真说走就走了,没有丝毫犹豫,那刚热好的酒,都还是温热的,然而那道逍遥无拘的红衣白发,却早已走远,就如他的性情一般,来去自如,游走天下名川大山,去寻那片自由不羁,早没了踪影。

床榻上的人终于微微动了动,淡淡的梅香冷清又凛冽,身侧温好的酒,还未淡去温度,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四下果真是无人了,就连守着无邪一月有余尽心救治她的秦临渊,也果真去了,再也无重回此处之意,无邪睁着眼睛,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反倒比任何时候,都要透彻沉静,就像醉酒的人,终于清醒了一般,从来没有过的清醒。

这冷冷清清的茅草屋只剩下她一人,暗香余馥,被人放下的斗笠还孤零零地躺在门口,里面那只原本活蹦乱跳的鱼,也早已被冻得结成了冰。

无邪睁着眼睛看了许久,嘴角似乎终于轻轻地弯了起来,是啊,她宁可沉睡不醒,是因为她缺乏勇气,她不知道,如今的她,又有什么清醒过来的意义呢,原本她要保护的人,她却无力保护,她一心仰望着追逐的人,却已与她走向了陌路,永不相见……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她真正想要的,她以为获得新生了,就这样活下去就挺好,可到了最后,她才知道,原来她从来就保护不了任何自己所珍视的人,珍视的东西,就连她自己,也都是倚仗着秦燕归的庇护,而生存到了如今,就连她以为她可以真正信赖的容兮,甚至都是秦燕归为她留下的,这样失败的她,若没有秦燕归,她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