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敖因的心血流尽,中年人手腕一晃,将敖因抛了出去,轰然落地的敖因四肢抽搐着,这生命力顽强的恶兽还未死绝,中年人却已置之不理,手中滴血木剑转向了一只狗身人面的山军。
被敖因落地之声惊醒的众兽被血腥气和敖因垂死的抽搐声惊吓住,即使这向来遇到人喜欢哈哈大笑的凶残山军,此时虽天性使然,但笑声也是短暂急促,仿佛幽泣,酷似人类的脸上流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但这一切并没有阻止得了木剑刺入它的心窝中。
七兽被中年人以同样的手法,用它们的血染红了那妖异的七盘白雪,然后七盘红雪被中年人一一倾进了铜鼎中。他以手为铲,在鼎中翻动着红雪,似在翻炒。
目睹了这一切的释夜暗惊,且不说此人能将七只俱为凶残的恶兽自不同的栖息地捉来,也不说他膂力惊人,几百斤的恶兽随手即起,但就他如此凶残行事,所修妖法也必恶毒。虽说那七只恶兽俱是死不足惜,但此人所为却更过残忍,释夜不由得冷哼一声。
中年人一惊,急忙转身,对着冰屏后粗声道:“在下雪砂客夏极,在此修行,不知何方贵客降临本府?”
这夏极的确是大意了几分,仗着冰府地势隐蔽,又在洞外设了些幽魅恶灵,以为足以保障,却被释夜因那红光吸引误打误撞闯进来,释夜甫进洞就感觉到了那些幽魅恶灵的存在,拔出了噬魂剑,剑鞘足以震慑恶灵不敢靠前,自是一路无事走了进来。
释夜并不是好管闲事之人,何况此事与自己毫无牵涉,又无利害冲突,虽一时不满冷哼出声,却并不欲多生是非,但因夏极出声却避而不见,却非他本性,于是慢慢从冰屏后走了出来。
“没什么,我随便哼一声,我走了。”说完释夜真的转身欲走。
“站住!”释夜说得轻松,但在夏极看来,却更加怀疑。哪有此等人,鬼神莫测地潜了进来,又莫名其妙地抽身而去。释夜的潇洒自如在夏极眼里却成了十足的诡计多端。
因为夏极昔日曾遇妖族,因缘巧合学得了炼制雪砂的妖法。雪砂此物,一粒看来只有砂粒大小,色泽乌红,抛出后血腥气大盛,以附着在砂上的恶灵催动无尽阴寒及血腥恶气,中者如坠冰窟,且意志稍不坚定,则被血腥恶气所侵,神智迷糊,被砂上恶灵所控。但炼制雪砂也极不容易,需无根之雪为底,极恶之灵为操纵灵,拣极其僻静之地,在千年以上古鼎内,以自己妖力为火,不断翻炒雪砂七七四十九天方能有成。如雪不洁,恶灵力弱,妖力不强,在这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有一天翻炒时间不足六个时辰,雪砂都不会炼成功。
因此妖法有伤天合,夏极也知被世人不容,因此躲在这极寒极僻之地,却没想到仍然被人找上了门,心中杀机顿起。需知炼制雪砂在他也是生平第一遭,手中仅有一粒雪砂,是昔日妖族之人所传,搜集千年古鼎和适宜之地耗费了他大量精力,相较之下无根之雪却是最易,只是恶灵却不容易寻来,只得匆匆以七种恶兽为操纵灵,待它日觅得妖魔,再重新炼得更厉害的雪砂。如此大费周折之事,他怎肯放释夜离开,要是将自己炼制雪砂之事泄露出去,引得觊觎之辈纷至沓来,岂不是妇人之仁了。
夏极自腰间皮囊摸出仅有的一粒雪砂,披头向释夜打去。
自夏极思前忖后,目露凶光,释夜就知道此事无法善终,虽不喜无谓的战斗,但别人打到了头上,释夜却是绝不会回避。
释夜身子半转,但噬魂剑却已反手一撩,巧巧挡在了雪砂上,此粒雪砂上附着恶灵乃一妖人之魂,却是比夏极所炼雪砂用的恶兽厉害百倍,此时受噬魂剑上暗力所激,在砂上方显现狞狰恶相。
冥族人因体质原因,对法术修习并不如对武学之术更加热衷,不过武学和法术却是每个冥族贵族必修的功课,而妖族体质更适合修习法术,拥有冥、妖二族血统的释夜虽是武法双修,但就其本人个性而言,更喜武学,所以不欲与这妖人在法术上多做纠缠,噬魂剑鞘随手摘了下来,以鞘为剑,向雪砂上恶灵劈了过去。
释夜的武器中,噬魂剑蕴含自身暗力,无坚不摧,但这剑鞘却更似法器,对冥灵、水族都具有克制作用,一剑一鞘搭配,倒也相得宜彰。
雪砂恶灵虽是识机,知道自己克星当头劈来,急忙缩进雪砂中,但那剑鞘又岂是吃素之辈,将雪砂重重击落,在鞘砂相击的瞬时,将恶灵倏忽吸了进去,失去了恶灵操纵的雪砂,只不过是粒泛着腥臭恶气的砂粒而已,毫无效力。
释夜怕夏极再施出什么妖术妖器,虽是不太畏惧,但毕竟缠斗消耗时间,身负重任总不能在此地斗个没完没了,于是脚步微滑,手中噬魂剑猛地向夏极劈去。
这夏极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不过仗着机缘巧合得以接触些妖法的皮毛,只不过仰仗雪砂的厉害,所以躲在这里修炼。真个妖术厉害,也不会找些低等的恶兽作操纵灵。至于武功一路,更是三脚猫一般的水平,此时见雪砂一照面就被人家破了,那寒气森森的宝剑劈来,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躲到千年铜鼎之旁,将鼎内血雪大捧泼了出来,企图混淆释夜视线。
释夜长剑一荡,血雪遇剑气化为浊烟,腥臭阵阵。见夏极也无甚伎俩可施,释夜哂笑,既然动了手,此等恶徒也不必留其活命遗害人间,因此释夜毫不留情,宝剑当胸向夏极刺去。
那把单薄的短木剑徒劳地挡了过来,在撞到噬魂剑的剑锋时啪地断成了两截,夏极睁大了眼睛,来不及难过,也来不及惊呼,似乎极为怀疑噬魂剑穿透自己胸膛的真实性,看着自己的血沿着剑锋向下滴落,与刚才他杀死恶兽取血时情形一致,然而本质上却有着天壤之别。
释夜露齿一笑:“你可相信报应?”此时的释夜俊朗中透着几分英气,闲散间带着数些威仪。如果阎王帝灵在场,必会感叹此子神气活现酷似自己年轻时风貌。但在夏极眼中看来,却真的宛若死神降临。他喉中格格作响,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握着断剑的手臂颓然落了下去,那截沾满了七兽之血的断剑,跌落在地上夏极之血汇成的浅湾,报应转瞬就到,******的命运何其相似。
夏极吐出了喉中最后一口气,释夜抽出了噬魂剑,剑身森寒如水,毫无一丝血迹沾染,释夜满意地将剑入鞘。
似乎没什么事了,释夜环顾冰殿内,一地的血迹在冰寒中逐渐凝结,相信不久的将来被冰晶覆盖的这里就没有那么血腥恐怖了。
刚想离去,释夜突然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那突兀而闪的红光!他拍了拍头,只顾着杀夏极,却忘了正事。
冰殿宽广,夏极炼雪砂只用了前半部分,被一道冰墙隔开的后半部分极其简陋,盛放了些干肉粗粮,生活琐物,但在这些极其普通的物什中,却有一个白色的物体极为醒目。
那是一只雪白色的九尾狐,被绳索绑着,华美丰硕的皮毛凌乱,沾染了数片血迹,眼睛紧闭,但身体轻微地颤动着,昏迷中痛楚不休,很显然受伤不轻。
释夜顿时大惊,一个箭步迈到九尾狐的身前,轻轻将它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