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晶莹的冰丝自天而降,一抖一拧,手法奇特,竟将诸健捆成了粽子。诸健虽说是毛厚皮粗,但偌大的身体被绑成这样也够它难受,再说它自跟了释夜之后还没受过这等羞辱,不由得低低怒吼,但好在还没松开口中衔的尾巴狂嚎,否则这方圆数十里怕得全部雪崩,不留一块完好之处。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诸健一上来就被人绑了起来,释夜脸上怒色沉沉,抬头望天。
血色全无的肌肤透着淡淡的青,柔若无骨的青葱细指轻挑着冰丝,一双怒意十足的眸子应该是这稚颜美貌的女子身上最有活力的部分了,薄云衣,细柳腰,眉儿弯,脸色寒,这半路杀出来的年轻女子仿佛冰雕雪捏的娃娃,虽是精致,却无活气。
本就不是释夜欣赏的类型,又上来就拂了释夜的脸面,因此释夜也没有好气,张口就刻薄了起来:“这位姑娘,畜生无知,两个闹着玩,你却要跟这畜生一般见识么?”他话里毫不掩饰将这女子绕着弯地骂成畜生,这女子自然能听得出来,气得身子微颤,火气上脸,脸色红润起来,反而添了一分娇色。
“恶贼,敢跑到我空桑仙子千音的地盘撒野,活得不耐烦了!”这千音狠话虽说得一字不错,但声音颤悠,气怒攻心,衣裾飘飘,在空中似要随风而去,怎么看都没有底气,像是找场子的套话。
释夜也不理睬,剑光一闪,噬魂剑已完成任务,诸健身上的冰丝寸断,千音猝不提防,差点摔了个跟头,更是恼羞成怒。云袖一挥,劲风在身旁冰峰上重重击过,一块足有四五尺长的巨冰从冰峰中脱离,闪烁着寒光,如一个长满了尖刺的巨拳,在千音灵力的催动下,向地面的释夜重重击去。
对于这种程度的攻击,释夜叹了一口气,噬魂剑随手一划,左袖一甩,巨冰在倒飞回去的同时似被人大力砸碎,化为千百片细碎的冰针、冰芒、冰片,向千音扑天盖地反扑了过去。
千音大惊,纤腰一扭,身子倏忽疾转,衣裾飘舞,在灵力激荡下将近身的冰渣弹开。千音惊了一身冷汗,虽是毫发无伤,但一件好好的细莎云衣却被冰渣割碎数处,肩上两处较大的碎处连接笈笈可危,怕是打个喷嚏都会震断,那千音的香肩可就暴露无疑了。
千音又羞又怒,捂着肩膀跺脚大骂:“恶贼,原来有两下子就仗势欺人!”
释夜不屑:“是你无理取闹在先!你这身手,用来撒娇尚可,打架就免了吧。”他走到诸健身边,抱起了那只团成一团的雪白大狸猫。
“出月!你要拿我的出月怎么样!”千音惶急地叫了起来。
释夜抚了抚这只叫出月的朏朏,出月温驯地喵了一声,眼睛眯了起来,粗尾悠闲地摇晃,很享受释夜的抚摸。释夜一高兴,刻薄劲顿消,一抬头,用了个巧劲,将出月抛到千音身前,千音及时接了过去。怀抱毫发无损的出月,千音瞪着一双大眼,一时噎住,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旁看热闹的宝灿却是暗笑不已,其实释夜的脾气绝对是好恶分明,很具孩子气。喜欢的,爱不释手;讨厌的,不屑一顾。即使对于绝世佳人,只要反感了,也会让人感觉出他的不高兴,好在交际场合里,大家都有分寸,点到为止;军队里,上下等级分明,即使流露出什么厌恶的表情,也会被当成长官的威严而掩盖过去;在宫廷中,释夜的一切表现都可以用阎王私生子这虽不好听却实用的名号,以及高官的威势和令得某些人反感的花花公子形象所掩饰过去,只有宝灿、岑平和图凌这些释夜亲近的部下,才知道自家上司那些孩子气和好恶搞的古怪脾气。此时释夜对千音的态度,完全是源于千音这不分青红皂白就骂的小姐脾气和不自量力的攻击。如果不是因为这只朏朏令得释夜高兴,千音要遭遇到的尴尬可能更甚了。
千音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重重跺了跺脚,一句话也没说,抱着出月飞走。
这意外的插曲一结束,释夜的脸色顿时寒了下来。
一阵寒风拂过,夹带着片片雪花,东飞一片西飘一簇,为杳杳空山更添寂寞。
宝灿缩了缩头,却不敢说什么。
“你回去吧。”释夜以毋庸置疑的口气吩咐道。
“大人!我千辛万苦才找到大人,而且这里还有敌人,就这样回去,让我怎么放心?又让我怎么对岑平和图凌交待?”宝灿大惊,再无嬉皮笑脸的神气,惊惶起来。
“宝灿,以你的聪明,应该不用我教你。”释夜严厉起来,“你这样擅离瀛洲,授人把柄,如果失去你,等于我失去了一条手臂,这样的损失对我来说太过严重。更何况目前的神州之行我一人足矣,那些跳梁小丑能耐我何?这里虽然看起来凶险,却并不需要你,现在最需要你的地方是瀛洲,你应该站在岑平和图凌的身边,与他们共度难关,维持目前的局面,别掉以轻心,瀛洲现在的宁静,天知道里面蕴藏了多少的力量在等待爆发。”
宝灿静静地听着,过了许久,脸色肃穆,向释夜行了个军礼:“大人,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照你吩咐做。”
释夜莞尔:“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你身上伤还未好,养好伤了,确定你能自保,再回去也不迟。”宝灿的眼圈半真半假地红了起来,释夜慌得摆手:“罢了罢了,你别学岑平那一套了,一个他就让人受够了。”宝灿终于爆笑出声,捧腹大笑间震动了伤口,眼中含着泪水,跟他那让人琢磨不透的上司一起上路,笑声在冰荒的诸山间回荡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