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狐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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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神秘人(3)

庄海洋看了一眼手术室,门上亮着红灯,正在手术中。他急忙问:“这次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早晨我正要晨练的时候,发现你爸不在床上,我就在房里喊他,也不见他回话,我往外走,想着他是不是去厕所了。结果,在客厅里我发现你爸晕倒在地上,看样子应该晕了好久了。我没敢动他,立刻就打了急救电话。”

“医生怎么说?”

“医生没说什么就把你爸推进手术室了。”

庄海洋瘫在椅子上,他清楚,可怕的事情终于实质性地开始了。

庄天柱的手术做了三个小时,医生出来后,庄海洋迫不及待地抓住医生,问:“医生,我爸怎么样?”

医生摇了摇头,说:“虽然生命抢救过来了,但病人上一次刚刚发过病,有可能会半身不遂,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啊。要是早一点送过来,也许手术效果会好一点。”

“医生,你说我爸是怎么犯病的?”

“这就说不准了,因素太多了,焦虑烦躁、压力大,还有可能是受到某种刺激或者惊吓。”

这句话一下子刺中了庄海洋的敏感神经,尤其是医生说的那句“还有可能是受到某种刺激或者惊讶”。他好像一下就找到了事情的症结坐在,一下就下定了自己一直猜疑不定的结论。他又慌了,死去的小木再一次飘飘忽忽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张疙里疙瘩的脸笑得异常得意。

庄海洋觉得自己再一次走进了那条无边无尽的死路上,他开始胡思乱想。

庄海洋想到以前那个绕在窗户根儿下吓唬自己的东西。

改老太太说过,这狐子魂儿不是普通的狐子魂儿,是有道行的。

也就是说,只要小木找到一张合适的皮,那他就能再次还魂,再次变成人形,变成老人,变成女人,变得残疾人,想要变成什么样就能变成什么样,随时随地、千变万化、无法阻挡。 不然,父亲怎么会大白天地被那种东西跟上,没错,那一定是重生的小木!

还有,小木为什么就是盯上了顾米林手里的那张皮?对了,顾米林说过,那是一张有灵性的狐子皮,也许对小木来说远比市面上卖得要合适得多。是的,它需要一张皮,一张足以让它无所欲为、恢复法力的狐子皮。

可庄海洋又糊涂了,那张皮被老张烧掉了啊。

庄海洋的脑子彻底乱掉了,满脑子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和猜想,就像一个中了邪的精神病患者。我敢保证,如果这个时候你带着一个特制的狐狸面具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被你吓疯的。

庄海洋“病”了,“病”得一塌糊涂、无药可救。

那天晚上,在病房守夜时,庄海洋一直没睡,他感到四周充满了杀气,充满了令人畏惧的狐骚味儿,就连空气都是毛茸茸的,像一根一根的狐狸毛,顺着他的袖筒、裤管、领口钻进他的衣服里,变成了一只一只指甲尖利的小爪子,一下一下抓挠着他的后脊梁。

庄海洋目不转睛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向,他把门窗都锁死,然后坐在一个墙角,这个位置是房间里最保险的位置,屋内的情况可以一览无遗。他谨慎地盯着窗口,眼睛一下也不敢眨动,他怕他一眨眼,再睁开眼睛时一个狐子头就突兀地出现在窗口外。阴森森地对着他笑。

就这样,庄海洋干坐了一夜。

翌日早晨,庄母还没有来接班,庄海洋的眼睛已经红肿了,他迫切地需要休息。窗外温暖的阳光让他觉得安全了一些。他刚要打个盹儿,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他打开门,杨博楠提着一篮水果,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庄海洋有些激动地把杨博楠让进屋来:“院长,您怎么来了。”

“唉,听说天柱又犯病了,我怎么能不来看一看。”杨博楠一进屋,就看了一眼庄天柱,又慢慢转过头来,望着庄海洋,“海洋,这次你爸是怎么犯病的?”

“可能是睡眠不好吧。”庄海洋知道没人相信他的话,索性说道。

“那医生怎么说?天柱什么时候醒过来?”

“不知道,医生说,即使醒过来也可能半身不遂。”

杨博楠的脸上突然显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但他很快又绷起脸来,说:“天柱也真是可怜。对了,你爸出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些什么?”庄海洋摇了摇头,他觉得杨博楠好像知道些什么,也许父亲把一些秘密告诉了他这个老朋友,他刚想问一问,杨博楠却站起来做出要走的样子,“那就这样吧,医院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海洋啊,你千万不要着急,安心伺候你爸,我给你开了长假。”

庄海洋不好再说什么了,谦卑地将杨博楠一直送到了大门口。

杨博楠爬上他那辆小轿车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嘱咐庄海洋:“海洋,你父亲醒了记得告诉我。”

庄海洋笑道:“不用了,您太忙了。”

“一定要告诉我!”杨博楠露出了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随后笑道,“我们是老朋友嘛。”

送杨博楠离开后,庄海洋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催促她赶紧来。心事重重地又回到病房时,他惊讶地发现父亲醒了,他激动地趴在父亲耳边,飞快地说:“爸!爸!你醒了!太好了!”他想转身去叫医生,手突然被庄天柱死死拉住了。

庄天柱这次是真的病得不轻,他虽然醒了过来,但连脑袋都拧不过来了,睁着一双死气沉沉的老眼,惊恐而呆滞地注视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像是要说什么,可就是说不出来。

庄海洋重新把脑袋靠到父亲枕旁,焦虑地说:“爸,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庄天柱还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哑巴一样从喉咙里不停地挤出没有意义的“咿咿呀呀”来,最后,他浑身猛地颤抖了一下,像是积蓄了一股力量,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国儿……”

“国儿?”庄海洋皱起眉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庄天柱拼命地颤抖着身体,似乎不认同庄海洋的理解,他又一次拼尽全力,挤出一个字,这一次,很清晰,他颤巍巍地吼:“鬼!”

庄海洋的后背一下就洇了一层冷汗,他之前仅有的一丝理智,彻彻底底消失不见了。

医生还是来了,对庄天柱的诊断情况很不乐观,他们告诉庄海洋,庄天柱的大半个身子都处于了无知觉状态,通俗上讲,就是所谓的半身不遂了。从今以后他可能一辈子都要做轮椅了,哪怕积极治疗,也不可能回复到正常人的水平。

庄母来了之后,庄海洋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了。他脚底发软,像踩在云头上一般,好像稍微不小心就会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一回到家,顾米林就关切地问庄海洋:“海洋,爸怎么样了?”

庄海洋无力地躺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形,绝望地说:“半身不遂了。”

“只要人没事就好……”顾米林安慰庄海洋。

庄海洋蓦地挺了起来,像根棍子似的坐在床头,呆呆地说:“好不了了。”他紧紧抓住顾米林的肩膀,拼命地摇晃起来,“你知道吗?第一个是我爸,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你知道吗?我爸说他看见那种东西了!那种东西!小木不会放过我的,是的,不会放过我的!我害死了他,他也要弄死我!”

“海洋!你冷静一点!”顾米林用力握紧庄海洋的手,大声喊道。

庄海洋颓然地瘫在地上,抱住头,缩成一个圆球,他闭上眼,在黑暗中仿佛看到了一副画面:

是个深夜,天阴着,没雨也不响雷。一个人影在大道上鬼鬼祟祟地前进,他很快来到了僻静的郊区。放眼望去,道路两旁是黑压压的树林,这个人像老鼠一般哧溜一下就溜进了密林里,走到一棵大树下,他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把背上的一个袋子放到了地上。

他在里面掏啊掏,终于掏出了一件狐子皮。

他把它丢在地上,又从袋子里掏出了汽油,浇在上面,点了一根火柴,扔在了狐狸皮上。火嘭的一声就着了起来,狐子皮散发出一股一股的恶臭,白色的烟在空气中随风飘舞,火光影影绰绰地,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那个人的脸——是老张。

皮终于烧成了一堆黑炭,老张点了根烟,满意地跑出密林。

这时,天上突然开始下雨了,雷声闪电交织在一起,呼啦哗啦、喀嚓咔嚓地。密林的深处缓缓走出了一个人,不!是爬出了一个人。那个人四肢着地,飞快地来到那对焦炭旁边。夜太黑了,火也熄了,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脑袋上尖竖的耳朵。

他似乎在笑,轻轻对着那堆焦炭吹了口气。

奇迹出现了,那堆焦炭开始变化,它渐渐长出了绒毛,越来越长,越来越厚密,就像时间倒回似的,那堆焦炭一点一点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依旧那么黑,依旧那么亮,依旧那么活生生的。那个人再一次发出了笑声。

他脱掉了西装和皮鞋,赤裸裸地披上了那张皮。

他开始变化,在雨水的滋润下,那张皮逐渐贴在了他疙里疙瘩的皮肤上,就像穿上了一件裘皮大衣。终于,他站直了身体,像是得到了某种力量似的,舒服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微微扭过了头来。这时雨不下了,天空中的乌云也散去了。

月光从林子尖儿照射下来,照在了一张平滑干净的人脸上。

……

庄海洋不知道怎么办了,他一把抓住顾米林的手,说:“米林,你走吧。”

“你什么意思?”顾米林吓了一跳。

庄海洋说:“你走吧!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你必须离开我,不然你可能也会有危险。你回大人村吧,不不不,离开这座城市,再也别回来。家里的一切你能拿走的都拿走,房子我也会卖掉的,等你到了另一个城市,我就把所有的钱都打给你。你和孩子要好好生活。”

“海洋,别这样……”顾米林一把搂住庄海洋,久久地、压抑地道。

庄海洋像块木头一般趴在顾米林的怀里,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那晚庄海洋婴儿一般蜷缩在顾米林的怀里,这是他这么多天来唯一睡得一个舒服觉,顾米林却一直没有合眼,她时不时地叹一口气,时不时地抚摸一下庄海洋的脸颊,那张俊俏的脸上,时而浮现一丝杀气,时而又浮现出一丝无奈。

夜深了,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潜移默化地改变。

长假的最后一天,庄海洋带着顾米林来探望父亲,顾米林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这可能是庄家目前唯一的喜事了。庄天柱还是老样子,他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他坐在轮椅上,眼神呆滞,嘴角流着哈喇子,可是浑身的肌肉依旧绷紧着,依旧紧张着。

他无力的双手,竭尽全力地搂着那只铁皮盒子。

庄海洋和顾米林坐在庄天柱身边说了些话,便来到了客厅。客厅里摆放着不少水果。

庄海洋问:“有人来了?”

庄母点了点头,说:“嗯,前几天杨院长来看你爸了。”

“杨院长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我在厨房忙活,两个人一直在卧室里。对了,你爸好像打开他那个铁皮盒子了,不知道给杨院长看了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

“我送茶水时,看见你爸从衣兜里抖抖索索地掏钥匙来着,他那把钥匙我认识,就是开那盒子的钥匙。不过,我送了茶水就退出来了,你也知道,你爸那盒子是他的宝贝,不轻易让人看见的。”

“妈,你知道不知道爸那盒子里装了些什么?”庄海洋好奇起来。

庄母摇摇头,说:“我哪知道啊?我也不敢看啊,你忘了你小时候挨打了?”她说着又站起来,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唉,看不看又有什么用,都这么多年了……”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进了厨房,突然又从厨房里探出头,“海洋,你回头去杨院长家看看,拿些东西去,人家好歹帮你进了医院,还来看了你爸好几趟,咱不能缺理不是。”

庄海洋答应着:“我回头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