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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诈尸(2)

那夜,顾米林好不容易才睡着,可刚睡着就被庄天柱毫无内容的大吼大叫吵醒了,她急忙来到庄天柱的卧室里,打开灯,她看到庄天柱从床上翻了下来,见到她进来了,庄天柱开始对她比比划划、大喊大叫。

顾米林问庄天柱:“爸,怎么了?”

庄天柱咿咿呀呀地在胸前比划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形状。

“盒子是吗?盒子不见了?”顾米林恍然大悟,“别急,我这就帮您找。”

顾米林把家里的几角旮旯都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难道是招贼了?她检查了一下门窗,门窗都锁得很严实,再说如果真的是贼,不会只偷一个盒子的。她想不明白,再次回到卧室,庄天柱还坐在地上,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顾米林只好挪到庄天柱身边,说:“爸,那盒子很贵重吗,用不用报警?”

庄天柱抬起头来望了顾米林一眼,忽然伸出手去,指着桌子上的纸笔咿咿呀呀地叫唤起来。

顾米林很聪明,她明白庄天柱的意思,急忙将纸展开在庄天柱面前,将笔绑在了庄天柱的右手上。庄天柱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七扭八歪的字。不一会儿,第一行字就写完了。顾米林看了一眼,头发就炸开了。庄天柱写的是:我刚才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很像海洋。

顾米林咽了口唾沫:“爸,这不可能吧。”

庄天柱继续写:怎么不可能,我刚才朦朦胧胧中确实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很像海洋。

“不……这不可能。”顾米林后背开始发毛。

庄天柱有些急了:海洋是不是出差回来了?是不是他刚才趁着我睡着后,偷偷拿了我的盒子。

顾米林慌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说:“爸,一定是刚才你做梦梦见海洋了,那盒子肯定是被贼偷走了。”

庄天柱的眼中充满了笃定,他写道:不可能,海洋的背影我认得,况且,他还穿着那套他经常穿的西装。

顾米林的脑袋轰隆一声一片空白。西装?她知道庄天柱说的是哪套西装,正是她给三叔的那套西装。她一下就傻了。屋子里忽然刮起了微风,贴伏着地面,从门缝底下一点一点侵蚀而来,吹得她汗毛倒竖。

晚上,顾米林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卧室的。只是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一切不再是活生生的,变得阴气沉沉,好像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大门突然洞开,魑魅魍魉一股脑地都钻了出来,不怀好意地在暗处窥探着她。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顾米林如芒在背。

几天之后,庄母回来了,庄海洋总算“入土为安”了,庄家暂时安静了下来。

顾米林的生活又变得单调无聊了起来。她每天除了偶尔出去买些东西,基本上都呆在家里。她的肚子越来越大,里面孕育的小生命好像随时都会跑出来,迫不及待地。

虽然儿子死了,但即将而来的新生命将庄母的悲伤化解了大半。她全心全意地照顾着顾米林,几乎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顾米林和未出生的孩子身上。但庄天柱的病却越来越严重了,那个盒子始终没有找到,庄海洋也久久没有出现,他开始变得极易动怒、猜疑心无处不在。

庄母和顾米林清楚,庄海洋的死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总有一天要告诉庄天柱,可她们不清楚庄天柱能否接受这巨大的打击。

这一天,晚饭过后,庄天柱又发起了脾气,他把桌子上的东西用拐杖一扫而过,摔了个粉碎。他咿咿呀呀地大喊大叫,顾米林和庄母明白,他是想问一问庄海洋究竟去了哪里。怕伤着顾米林,庄母一边安抚庄天柱一边让顾米林到楼下去遛遛弯。

小区环境优美,绿化带非常多,这个时间正是小区居民晚饭之后遛弯的时间,有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幼幼在小区那闲逛。道路宽阔,路灯笔直,只是灯光有些昏暗,长年累月地散发着一种黄色的光芒。

顾米林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小道上,她身后跟着一对夫妻,女的也怀孕了,看样子刚刚三个多月。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那对夫妻,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顾米林已经怀孕六个月了,是个男孩。最近,她时常想象着儿子的容貌,是更像她一点,还是更像庄海洋一点。可每一次想到这些,她就有一种负罪感。

身后,那对夫妻的脚步声和谐而稳重,四只脚整齐地敲打在地面上,节奏明快。

顾米林扭回头来,继续往前走。她刻意和这对夫妻保持一定距离,以便更长久地倾听那份温馨。不知不觉间,身后悦耳的脚步声被打乱了,确切地说,是掺杂进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和那对夫妻的脚步声十分不和谐,杂乱非常。

顾米林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扭了一下头,立刻哆嗦了一下——她看到了一个人影,一个藏在那对夫妻身后不远处、昏黄灯光下的熟悉人影!那个人穿着一袭黑色的西装,看不见脸,只是机械地跟在那对夫妻身后,在那对夫妻的掩映下时隐时现。

顾米林的嘴唇开始颤抖,她呆呆地顿在原地,愣了片刻之后,下意识地开始向后倒退。有一种尖叫的欲望横亘在喉头,似乎下一秒就会冲刺而出,或一辈子哽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地折磨着她。

顾米林的脚软了,一下就坐在了地上。那对夫妻见状,热心地走了过来,男人将她搀了起来,不停地问她怎么样。她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对小夫妻放心地离开了,她的视线再一次变得空洞无际,刚刚那个人影却不翼而飞了,好像一闪之间就钻进了旁边的绿化带里。

四周的人突然之间没了踪影,顾米林再也不敢呆在这里了,慌张地向家中走去。

晚上,顾米林眼前一直浮现着那个熟悉而诡异的身影,它在她面前飘来荡去,穿着那套黑色的西装,就像从地狱来的死亡使者,伴随着高亢而尖利的笑声,一遍又一遍地从她面前一闪而过,刺激着她的耳膜,让她几近崩溃。

那东西究竟是人是鬼?

顾米林的生活陷入了巨大而无望的恐惧之中,她好像一下就变成了以前的庄海洋,变得惶惶不安,变得随时警惕着。之前的那些臆想也在一瞬清晰而刻骨:火葬场,停尸房,那个东西鬼鬼祟祟地在暗夜下接近着她、报复着她……

生活于人而言总是时刻变化着的,没有谁能掌握未来。

顾米林现在害怕面对每一天。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几天功夫就变得异常憔悴。

庄母看在眼里很是担心,毕竟顾米林现在有身孕,她害怕出什么意外,儿子失去了,这唯一的孙子她绝对不能再丢了。

这一天,早晨起来,庄母打算带顾米林去医院做做产检,另外再找老中医给配置一些安胎养神的中药。市一院是市里最好的医院,她决定带顾米林去市一院做产检。可顾米林不想去那里,那是庄海洋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有太多他的味道。但扭不过庄母,她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市一院今天看病的人很多,大厅里密密麻麻地都是病人和亲属。庄母让顾米林在休息区等着,她跑去看一看能不能找一个熟人提前做产检。

顾米林有些紧张地坐在椅子上,不时地搓着手。这时,她的电话突然响了,她看都没看就拿了起来,放在了耳边。出乎意料地是,这个电话竟然是林改改打来的。

“你有什么事吗?”顾米林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林改改只简短地说了一句话:“你在医院对吗,我刚才看见你来了,我有些事要问你。我在医院天台等你。”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顾米林真的不想去,可林改改的话好像一只手一般悄悄地钻进她的身体,在她心脏上抓了又抓,抓得心里直犯痒。她四下望了望,看来庄母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一咬牙向电梯口走去。

电梯直达楼顶,这里安静了许多,甚至有些空寂。林改改早就等在那里。两个女人见面之后都面无表情。

“你有什么事,说吧。”顾米林开门见山地说道。

“顾米林,我说过,我们和庄家的恩怨已经清了,我们也没有再去纠缠庄家的人,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呢?”林改改四下望了望,确定天台别无他人之后,继续说,“当初,报复庄家你也参与了,你究竟要我们怎么做。庄海洋死了,可话说回来他也不是我们直接害死的,他是出车祸死的,是老天有眼,这件事你总不能栽在我们头上吧?”

“林改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米林糊涂了。

“你还在装!”林改改有些急了,“你敢说那些事不是你做的?”

“哪些事?”顾米林更傻了。

林改改不耐烦地吁出一口气:“好!你要我明说是吗?那我就告诉你,你是不是想找人害我和马亮。这几天,我上班下班时常常觉得有人在跟踪我。有一次,我甚至看到一个人影在我身后一闪而过。你敢说这些事不是你做的?顾米林,做事要有始有终,庄海洋能有今天不仅仅是我和马亮的责任吧。”

顾米林的后背凉了一下:“你说什么?有个人跟着你?你告诉我,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我根本就看不清楚,但我敢确定一定有什么东西跟上我了。顾米林,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你好自为之吧,不要逼我们和你鱼死网破!”说罢,她甩手走掉了。

天台上只剩下了顾米林一个人。林改改不相信她,可她必须相信她自己,她什么也没做。包里的手机响了,是庄母打来寻她的,她毫无知觉地拿起电话,刚刚接听,嘴里那个“喂”字还没说完,便像被人恶狠狠地打了一棍子似的呆住了。

顾米林又看到了那个身影,这一次,她真真实实看到了——从天台向下望去,正是市一院的大门。那个一身黑西装的男人正缓缓地向大门外走去,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都好像踩在顾米林的心上,让她几乎窒息。直到许久之后,他的背影才消失在大门外,融进了人行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

杳无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