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梦柔刚回寝宫妙儿就急急迎上来:“主子你可回来了,方才公公过来传话,让您去玉瑶台听戏。”
听戏?皇上月逢初八才听戏,这是全宫上下的人都知道的规矩,可今天不是初八。正在思索间,就听妙儿呼道:“主子,您伤口又裂开了吗?”
“妙儿你去回公公,说我身体不适,今儿不去听戏了。”
妙儿领了吩咐迅速离开。
韩梦柔褪下衣服将身子浸入沐池中,却依旧隐隐能闻到唐良身上的木香味。她将整个人沉入水中,直到快窒息了才出来。视线不由自主的飘到染了血渍的衣服上,他的声音犹在耳边:“竟便我和你不动手,秦海和那些人依旧会死。”除了韩氏一族,还有谁会想杀秦海那帮人呢?
“主子,皇上说这戏班是从民间请回来的,唱的是新曲儿,您若不去就可惜了。”妙儿两边跑,面有难色。
“替我更衣吧。”韩梦柔步出浴池。
妙儿赶紧为她擦干身子,见到那条裂开的伤口,不明白主子为何不用太医的药,好像特意不让这道伤口好起来似的。于是多话道:“主子不怕这伤留下疤痕吗?”
“若这身子留下道疤痕会不会失宠呢?”韩梦柔嘴角带着浅笑,像在问妙儿,更多像在自言自语。
妙儿见主子目光闪了一下,怕她多想,忙劝慰道:“皇上对主子的宠爱宫里上上下下都看见的,更何况主子这伤是为救皇上……想必皇上见着必会更加宠爱主子才是。”
韩梦柔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件带血渍的衣服上,最不想见的唐良那张脸又从脑海里浮了出来,让她有些烦闷,连妙儿如百灵般清亮的声音此刻听起来也觉得嗓儿,于是出声道:“妙儿,把那件衣服里的药拿过来。”
“主子,您今日出宫就是去取这药吗?瓶子好生精致,想必是极为稀有的好药。”妙儿细细打量着药瓶,像打量宝物一般。
拧开瓶盖,一阵奇香溢散开来,药点在伤口上竟出奇的清凉,连原有的火辣灼痛也一并带走了。
韩梦柔望了一眼药瓶,竟是用上等的血丝玉精雕而成,瓶身刻着她最爱的昙花图样。
她知道天下间除了唐良,没有第二人能有如此精武精湛的雕功,也知道他手中珍奇古玩数之不尽,竟未曾想到他竟然雕了她最喜爱的昙花。
是特意?是巧合?
他能练就如此精赞的雕功绝非一日所成,她怎么可能忘记他曾经最爱的就是用人骨雕出精美绝伦的珍品。
她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年满十岁的他手中把玩着人骨雕成的坠子,站在牢笼前冷眼望着如牲口般的她们,他的眼神阴冷得让人害怕。
她曾想,他到底经历过怎样的事情,才会让一个十岁的少年眼里只剩下阴狠。
不多时候在殿外的宫女进来传话,说公公又过来传皇上口谕让韩贵妃过去。
韩梦柔觉得今日皇上有些古怪,换作平时,只要她说‘身体不适’他就什么都依她,今天却派公公来了两次。
梳洗好后妙儿挑了套素色的衣服,韩梦柔暗笑这丫头倒是想得周全,索性连妆也不上,就素面朝天的往玉瑶台去了。
未到玉瑶台,就远远听见一女声唱得清婉至极:“我本是那良家女,为了我心上的郎君,才委身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儿。”
这段子让韩梦柔的心抽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看不出任何破绽。
“妹妹真会挑时候,这戏唱到精彩处就来了。”肖皇后轻笑着将酒盛进玉杯里,翘起兰花指递到皇上面前。
韩梦柔上前向皇上、皇后行礼。
礼毕正欲起身落座于下案位置,却见皇上拍了拍身旁的这空位,示意让她坐过去。
皇上此举落进众妃眼里颇不是滋味,肖皇后依旧笑着饮酒,只不过眼底透着一丝狠劲。韩梦柔自从受宠那天起早已练就了一身金刚不坏的本领,那些女人的冷眼、嘲讽、嫉恨统统不放在眼里。
朝皇上露出娇媚一笑,迈着莲步移到他身边,佯装不小心绊了一下就顺理成章的让皇上伸手将她扶住,这一扶就让皇上软玉温香的拥在怀里直到戏子都下台了仍不舍得放开。
“皇上,臣妾近些日子身体抱恙,肚中胎儿又调皮,让臣妾身体不便四处走动,今日来得慢了可别怪臣妾侍宠而娇。”韩梦柔边说边将桌案果盘里的一粒葡萄放入皇上口中,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朕就是怕爱妃闷坏了才特意命人从宫外请了这戏班来给你解闷。”皇帝品着葡萄,手放在她腰上细细摩挲着,附在她耳边轻声道:“爱妃让朕忍得好苦……待皇儿出生后,你定要好好补偿朕。”
韩梦柔听咯咯娇笑,众妃见皇上与她耳语调情,将一旁静坐的皇后形同透明,对这韩贵妃真是又忌又恨却无半点治她的法子。
“皇上方才臣妾来晚了,不知那戏子唱的是什么曲?”韩梦柔依在皇上怀里语气娇嗲,她比谁都明白怎样才能讨男人欢心,像肖皇后那样成天把女则当圣书的女子只会把男人越推越远。
“说的是一位女子为替相好报仇委身嫁给仇人,最后亲手杀了仇人。这般痴情女子世间能有几个?若让朕遇上,即便死在她刀下也心甘情愿了。”曹孟清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笑的眼未曾离开过怀中女子的脸,他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韩梦柔但笑不语,将目光锁在了戏台上,看得十二分的专注。
此时一直未曾出声的肖皇后开口道:“皇上说此话可是伤了柔妹妹的心呢。柔妹妹当日可是冒着生命威险替皇上挡刀,这般痴情世间已是少见。”
皇后此言一出,在座的几位妃嫔也你一言我一语的奉逞起韩梦柔来。
韩梦柔今日与唐良会面弄裂了伤口,未及细细处理就来了玉瑶台,一场戏听下来着实有些倦了,现在又被这些假情假义各怀心思的女人声音叨扰,连继续听戏的心情也没了。心中正思量着如何脱身回去,就听皇上道:“看场戏都不得清静。”随后又对怀中的佳人柔声道:“爱妃累了就好生回去休息。”
语毕起身离开了玉瑶台。
皇上一离开,玉瑶台那些妃嫔也没了留下来的兴致,各自找借口回去。
原本满座的玉瑶看台只剩下肖皇后跟韩梦柔以及各自殿中的宫人。
“妹妹,皇上都走了,你还舍不得走呀?”肖皇后的脸上依旧堆着笑容。
“名角唱戏,余音绕梁三日。妹妹我只想坐在这儿再多多回味一下。姐姐留下来莫非也是想回味刚才的曲子?”韩梦柔半依着身子,眼神似笑似讽的望着肖皇后。
肖皇后恨透了这个妖女,仗着皇上的宠爱就不把她这个后宫之主放在眼里,现在找她麻烦无疑是惹皇上对她越发反感,暂且将今日受的气忍下,她就看看这妖女能得意多久。“呀,起风了,哀家也得回寝宫了,妹妹你就在这儿慢慢回味吧。”
“恭送姐姐。”韩梦柔嘴上这么说着,身子依旧半靠在椅上没有半分起身恭送肖皇后的意思。
韩梦柔这无视皇后的散慢态度让迈下台阶的肖皇后停下脚步,缓缓侧过身来凝了梦柔一眼,笑得温柔,声音也满是亲切:“这戏妹妹怕是第一次听到,哀家未进宫时在府里却是听过了。这女角儿真是愚笨,为了一个男人呆在不爱的男人身边,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连命也赔进去了,下场惨淡呐……如果换成是妹妹这般聪明人,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啊?”
韩梦柔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暗自思量着这个女人对她的事到底知道多少。
自从秦将军叛变之后,朝中只剩下刘相和韩国舅两股势力,这个肖皇后虽是皇太后一手提起来的亲信,在朝中也无什么大的靠山,为何对她说了刚才那番带有警告意义的话?
莫非真如唐良所说,朝中还隐藏着一股庞大的势力?!
今天她走之前唐良让她小心曹孟清,莫非这股势力的首脑就是当今皇上?!如果真的是他,那为何不剿灭韩氏一族,反而让韩氏讨伐秦将军?
莫非,看似进展顺利的韩氏复国计划都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