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儿见对方如此,料定自己必死无疑,说不定还会牵连出姐姐,如此一来皇上对韩氏的计划……后果她不敢再想。
唐良自是知晓怎样的方式最能折磨人心,一眼看穿对方的忧虑却不点破,只要对方心防一破,他就能成功的将此人变成韩梦柔的新棋子。
“你想怎样?”妙儿受不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气氛。
“让你的贵妃娘娘尽快离开韩府。”
“我为什么要听你吩咐?”
“就凭我随时可以取你和方才那人的性命。”
唐良已走多时,妙儿呆望着桌案上留下的那枚发钗,思量着他的身份。他并没有取走关系到韩氏复国成败的秘信和名单,只是让她带韩梦柔尽快离开这儿;由此可见他是直冲着韩梦柔来的,可她跟在韩梦柔身边这么久了,很清楚韩梦柔身边的男人除了皇上就只是韩逸明,这个陌生的男子倒是第一次现身。
莫非……韩梦柔此去凶多吉少,他逼不得已才现身?
看来他跟韩梦柔关系非常。
韩梦柔在丫环的引路下来到一座假山前,在一块凸石处按了一下,假山壁处竟出现了一道石门。她以前在韩府受训时也知道府中许多密室、机关,这座假山中的石室她还是今天才知道。
那丫环服了服身子,径自走了,从石门后走出来两位侍卫装扮的男子对韩梦柔作了个‘请’的手势。
韩梦柔刚踏进去,身后就传来石门合上的声音。
石室通道像圆桶盘由石台阶盘旋而下,石壁两边每隔二十步就有一个火盆,盆上雕着精美的韩氏图腾,沿途有手持青剑的侍卫,个个笔直挺拔,如雕像般站在原地。
石台阶尽头是一间媲美皇宫正殿的大堂,大堂正中央那把盘绕着九龙火焰珠的椅子显得格外夺目。
四位身着朝服的老者将目光投在了韩梦柔身上,有冷漠、不屑、愤怒、厌恶。
韩梦柔心已知晓此时的处境,她心中暗笑:莫非真被唐良说中了?
随即又轻笑:即来之则安之。
后宫争宠韩梦柔早练就了一眼看穿女人心迹的本领,她从上官月的眼神里看到了嫉妒。
嫉妒是女人的通病,即便是上官月也敌不过嫉妒的侵蚀。
越是美艳的女子越是危险,上官月不可否认韩梦柔是她见过的女子中美得最危险的那一个,听老臣子说夫君年少时曾为了她试图放弃世子之位。
眼下刘、秦股势力已不能对韩氏构成威胁,复国指日可待,韩梦柔自然功不可没。她与韩逸明的成年旧事,上官月本不打算计较,但上次韩梦柔见到他们两瀑布见面的画面,让上官月隐隐觉得这个女人不仅仅是复国的棋子,更有可能会在复国后与自己争宠。
女不除后患无穷!
“我是应该称你为韩贵妃好呢?还是直呼你‘韩梦柔’的好?”端坐在九龙椅右侧副位的上官月清亮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格外醒耳。
韩梦柔从当细作那天起就知道这条命随时都可能葬送,但她绝不让这条命葬送在上官月手里。她将上官月一闪而过的杀意尽收眼底,笑着回道:“梦柔是从韩府里走出去的,即便此刻贵为皇妃,也绝不敢忘记自己的本份。”
“你果真是个可人儿,难怪会让这么多人挂怀。上次多亏你预先让夫君在凤坪山谷设伏制造假象嫁祸刘相,这杯酒我代夫君谢你。”上官月语毕举杯饮尽,凤目扫了一眼未韩梦柔案前分毫未少的酒,笑着缓缓踱到她桌案前,开口道:“看来,妹妹不肯偿脸于我呢……莫非是怕此酒有毒?”
语毕端起韩梦柔的酒一饮而尽,又亲自为她满上一杯:“从第一次园中见到妹妹我就十分喜欢,今天我请你来此地室其一是想代夫君谢你,其二是想与你结为姐妹,为此我还专门请四位大人作证。你愿意就饮了此杯。”
一旁几位韩氏臣子见夫人亲自敬酒韩梦柔却滴酒不沾,个个面有怒色。
其中一位对韩梦柔大声怒斥道:“区区一个细作竟敢对夫人如此不敬!主子永远都是主子,就算现在给你的是毒酒你也得喝!”
韩梦柔正想接过酒杯,手却落空了。只见上官月端着杯子款款走到那位臣子面前,道:“你喝喝看,这酒有没有下毒?”
那名臣子瞬间脸色惨白。
“怎么?中堂大人方才不是说主子永远是主子,就算给的是毒酒也得喝吗?莫非在中堂大人只是说一套做一套?”上官月见他面有愧色就此作罢,话锋一转:“韩梦柔从现在起就是我的金兰姐妹,如果有谁对她不敬轻视她,就是不将我这个韩夫人放在眼里。”上官月说完再次替韩梦柔倒酒,眼神间真情流露。
“妹妹不弃,姐姐我先干为尽。”
韩梦柔没料到上官月不但没有杀她,反倒与她义结金兰;更没料到会亲自领她到韩逸明厢房,留下他两独处。
天下间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韩梦柔很清楚这个道理,上官月这么做一藏有目的。
她也懒得细想。此次来韩府就是为了见世子,上官月不杀她,证明这颗棋子对韩氏还有用处。
从她入宫之后还是头一回踏进世子的卧室。
记忆中的家私尽数换去,摆设风格与以前的检约查比多了几分华丽。
卧房静得连风吹动纱帘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顺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
韩梦柔步到离塌前十步的位置,停下来。
她目光锁在了那扇屏风上。屏风上的牡丹花栩栩如生,粉色的娇艳、墨绿的径干、初开的羞涩、其他含苞待放。花朵上方有对彩蝶,可惜有只彩蝶少了一半只翅膀,像似绣这幅的人没来得及完工。
曾记得那一年,园中牡丹花开甚好。世子兴起作画,见他如此欢喜,她便偷偷将那幅画拿去临摹,绣在丝上,打算等他生日那天当作日贺礼给他个惊喜……怎料还未等到他生日,她就被安排进宫。
她进宫的前夜整晚都在赶着绣这幅画,可惜,这画终究没能绣完。
以为它早已被人扔掉,怎知他竟将整个屏风用稀有的紫檀木类——血檀,做框裱和底座,还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钻在整幅绣图右上角题有一首诗。
清风落雨意斜阳,倚杆抬望牡丹香。
遥期难临久别忆,梦回鬓发两茫茫。
字竟然呈暗红色,有点类像朱砂,身为细作她一眼识出那是人的血。
她将目光投向静卧在床上的男子:浓翘的长睫,柔化了原本刚棱有力的轮廓。微蹙的双眉之间好像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却跟着眉心一道上了锁。那张极为性感的双唇,的若在面目清爽的平时,或许可以帮他假作一副文质彬彬貌,而今满脸蓄着的浅浅胡髭却让人觉得沧桑。
见他面色苍白,比瀑布相见时更加消瘦,韩梦柔心中的愧疚更甚了。每每想起太医说“箭若再深半分即便华佗扁鹊再世也救不了”她就心痛难当,如果他真的就此去了,她也绝不会独活于世。
“这个时候还来见我,你不要命了吗?”韩逸明虚弱的声音里没有一责备,只有满满的担忧。
“都怪我。”如果不是她提议让他在凤坪山谷用骨肉计,他也不必受此折磨。
“傻瓜,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用这点伤换刘相的人头是值得的。待我痊愈之时,就是曹孟清下台之日。”韩逸明做梦都盼着那天的到来,等到那时她也不必再呆在曹孟清身边。
见她目光时不时落在牡丹屏风上,他道:“当年你进宫后父亲将这房里的东西都换了,唯独它被我留了下来……”
“世子复国只日可待,到时天下珍宝唾手可得,这屏风只不过是件凡物,留有何用?”韩梦柔假装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人会变,时世会变,可我相信有些东西却是永远变不了的。你应该很清楚,在我眼里视之珍宝的仅有你而已。”
韩梦柔回宫,上官月亲自为刀子送行,附耳轻语:“韩氏复国妹妹当计首功。夫君当年娶我只是难拒父亲意愿,这些年来占据夫君心里的人依旧是你,它朝夫君荣登九五之尊,我定会将凤印交与你。因为你才是最有资格执掌它的人。”
上官月的一席话如一粒种子,在韩梦柔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韩梦柔如今只需陪着皇上风花雪月,醉生梦死,韩氏很快便有进一步行动,到那时她将永远离开这座困了她多年的宫殿,回到世子身边。
然而,一切计划都赶不上变化。
一日妙儿满心欢喜的到她身边:“娘娘,韩夫人进宫了,人都到大殿外了呢!”
韩梦柔抚琴的弦应声而断。
妙儿见此开口道:“皇上说娘娘身怀有孕怕娘娘思念亲人,特意接韩夫人进宫陪您,皇上下的是密旨,想给娘娘您一个惊喜。其他的娘娘们羡慕得不得了,都说皇上都快把娘娘宠到天上了!”
韩梦柔看到的不是皇上对她的宠爱,只当这件事里头怕是藏着杀机,于是出声唤道:“妙儿随我去接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