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白色衣服的女子静静躺在织锦软榻上,晃动的烛光透过红色幔帘缝隙,投射在女子光洁美丽的额头上,那绝世的容颜恬静而安详,犹如沉睡的仙子一般,让人不忍心打扰。
“你为何要背叛我……你可知道,我从未为一个女人这般卑微过……”
是谁?在她耳边轻声低诉,那如魅低沉磁性的声音让她的心被揪得好痛。
是他吗?
不可能是他,黑土国离这里不远千里,他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宫里?
思念是这世间最折磨人的东西,当你越是思念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模样越是模糊不清。
修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动了几下,韩梦柔从梦中醒来,颤颤的睁开双眼,对上了男子深邃如刀精心雕刻的俊颜。她在他的唇角边上见到一丝轻不可见的淡笑,这笑容让他的俊颜显得异常迷人。
像他这般犹如上苍精心塑造的男人,又手握苍生繁华和无上的权势,足够令天下女子为之倾心尖叫吧!
“被我吵醒了?”曹孟清心中对她纵有无数个疑问、猜测想向她求证,可到头来也只化成温柔宠溺的一句话而已。
“嗯。”她回答的时候喉咙尽有些哽咽。此景此情让她有种回到黑土国皇宫的恍惚感。
他依旧用宠溺的目光注视着她,动作轻柔的将她抱起,声音依旧如记忆中那般好听:“那你再睡一会。”
“你要带我去哪里?”韩梦柔惊觉到他正抱着她往殿外走去,试图从他的臂弯中挣脱开来。
“乖,我是来带你回去的,我说过,你的人和心都是属于我的。”他的声音依旧温柔。
“可我现在是大韩国的皇后!”她的杀父之仇还未报,父亲尸骨未寒,她怎么可能跟他儿女情长,随他远走高飞?
“韩梦柔,你的心永远都只装着韩逸明吗?”深密的眼睫盖住了他眼中的受伤。
听到这句话,韩梦柔心如刀割。以前就算她做过再多的错事,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连名带姓的唤过她。
“你别忘了,我是韩氏派到黑土国的暗人,曾经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如今我已把话说得这么清楚,相信你不会再有什么疑问了吧。”他是韩逸明最想除去的人,也是她此生最爱的男人,她不能让他落入韩逸明精心设下的圈套中,唯一能让他死心的就是让他相信她是韩氏最忠心的仆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爱韩逸明的女人。
“你以为这么说就能让我死心吗?”曹孟清固执的不肯放手。
韩梦柔察觉到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气,迅速的拔下发钗往他手上划去——
韩梦柔察觉到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气,迅速的拔下发钗往他手上划去——
望着曹孟清鲜血直流,依旧不肯松开的手,韩梦柔语带讥讽:“时至今日你还说这些痴言痴语,呵呵……记得当年你也算是心怀天下、六亲情绝的少年天子,怎么就变成今日的痴情种子?我韩梦柔爱的是天下的强者,而不是像你这种把情字放到第一位的情痴!每当想起那些年与你一起的情景,都会让我感到无比恶心……把你那流着脏血的手从我身上拿开。”
韩梦柔的这席话终于起到了作用,曹孟清将她轻轻放开。凝视着她的背景声音哽咽,“……请韩皇后多珍重。”她不想见他,他走就是,又何必说这么残忍薄情的话来逼他放手。
曹孟清后第七天,上官樱为韩梦柔带来消息“曹孟清在回黑土国的路上遇袭,安天民公公为护主而亡,曹孟清身受重伤……”
韩梦柔未等上官樱说完就往龙庆殿奔去。
“我的柔儿,你这是要去哪里?”唐良语态慵懒,伸出一手将她拦下。
“让开!”韩梦柔明知自己不是唐良的对手,仍不死心的想越过他去见韩逸明。
“啧啧啧,真想不到,柔儿你向来冷静,可是听到心爱男人身受重伤的消息,就做出这么鲁莽的事,你就不怕我皇兄看穿你留在大韩皇宫真正目的?”唐良的话虽然刺耳,却是句句事实。
他看到韩梦柔的情绪平和下来,才开口道:“唉,当初曹孟清犯险夜闯寝宫想带你远走高飞,你偏偏不肯。现在一听到他受重伤,你就乱了心神慌了阵脚,这么做又何必呢?”
“你问我?你明明可以脱离韩氏掌控,做个逍遥自在的人。你为何又回到这个漩涡里?你不也一样是为了报复韩氏吗?”韩梦柔一针见血。
唐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转开话题:“我明天要去趟黑土国,你自己小心些,别被皇兄察觉到你跟上官樱还有来往。”
难得他对她说话的语气这么认真,她内心竟然升出一丝担心,趁他未转身走开之际,开口问道:“……你……去黑土国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趁以机会去谋杀你孩子的老爸,曹孟清那小子很对我胃口,我可怜他被女人伤了心,又被皇兄伤了身,再不送良药去的话,怕是真的要去阎王老爷那里去报道了。”唐良突然间期身上前,俯身将头靠在她颈间,温热的气息吐在她如雪的肌肤上:“我走啦,我的柔儿可别太想念我哟……”
唐良出城门不久马儿就停下不前了,只因为一身男装的上官樱出现在了路边茶棚里。
“啧啧啧……这不是贵为太安王府第一忠仆的上官樱吗?”唐良深知这个时阴时阳的女人眼里装满了仇恨,难免不会利用柔儿替她达成心愿,他得给这女人打个警醒。
“太安王谋反被韩皇诛杀九族,王府家丁无一幸免,此事天下人尽皆知,又哪来的太安王府第一忠仆呢?这位公子该不会是时运低,见鬼了吧?”上官樱自从太安王上官豪谋反失败后,官府到处追捕她。今日她本想易装出城来与幸存逃脱的几位王爷旧部会面,偏偏撞上了唐良这小子。
唐良将马拴好,向小二要了壶茶,径自在上官樱茶桌的空凳上坐下来。
上官樱知道这小子不好对付,如果真的装作不认识他,反倒惹他生疑,如果一直跟他缠绕下去,呆会王爷旧部来了情况更加不妙。心中一番打算之后,她才开口道:“看公子行路的方向,是要去黑土国吧。”
“啧啧啧……上官兄可真好眼力。”唐良品上一杯茶,将笑意隐在眼底,轻声道:“你这个女人虽然阴狠,但对上官豪倒也忠心。他都死了,你还为他以身犯险、到处奔走,企图聚拢旧部势力为他报仇。以举真让唐某人佩服,佩服。”
“彼此彼此。其实比起我的这份忠心,唐公子的痴心更让人佩服。你深知韩梦柔此刻最牵挂的人在黑土国身受重伤,所以才心甘情愿的前往,只求她安心。你为了一个根本不曾爱过你的女人,连替线报仇的事都能放下,这份痴情怎么不让人动容?”上官樱反语相击。
“上官兄果真有一双慧眼,能看出我对柔儿的心意,自然知道如果有人想伤她,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唐良见到上官樱握茶杯的手不易察觉的颤了一下,俊邪的唇角扯出一抹浅笑:“马儿歇息够了,上官兄慢饮,这茶我请了。”唐良将两人的茶钱放在桌上,又俯身对上官樱低语:“我皇兄可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好对付,别中了圈套而不自知哟……”
韩梦柔自从执掌凤印之后韩逸明每夜都留宿在她宫中,两人或是对弈;或是他抚琴她舞上一曲;又或是他做诗,她在一旁静静的研墨……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光。
朝中渐渐有臣子上奏,肯请皇上不要沉迷女色。民间以前妖妃媚君的流言如死灰复燃越存越烈。
韩梦柔却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她一心盼着唐良能早些带回曹孟清伤势的消息,闲瑕时便与易容成奶娘的上官樱一起逗弄孩子。
唐良赶到黑土国皇宫,见到曹孟清时几乎认不出他来。听太医说他回宫后拒绝医治,是存心放任病情恶化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啧啧啧……如果柔儿见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她的心思就白费了。”曹孟清这小子一直是唐良心中的刺,可惜柔儿爱他胜过自己的性命。见曹孟清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丑态,唐良心中真是说不出的痛快,可为了远在大韩的柔儿放心,他不得不出手帮曹孟清度过此劫。
“作为一个君王,竟让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让忠臣枉死,让子民耻笑……可我却无法恨她……哈哈……天下间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了。”曹孟清虚弱的手执起一壶酒仰首尽饮。
在唐良眼中此刻的曹孟清颓废不堪,哪还有惜日的王者气势,治病难治心啊。
他正在心中感叹,又听曹孟清虚无的声音飘进耳里:“我此生最幸福的一刻就是听见梦柔说‘虽不能与君同生,但愿一君同死、同葬。’我命不久矣,不想她真的与我同死,只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
唐良闻出酒香中杂有一股腥味,察觉时已晚。只见曹孟清原来苍白的俊脸渐渐透出一股淡紫色。
该死!这小子竟然把孔雀胆放进酒水里,他是存心要寻死的!“你就此轻生,黑土国的子民怎么办?曹氏江山就此拱手让人吗?”唐良不知该感慨他对柔儿的痴心一片,还是该嘲笑他太过儿女情长。
“没有她的江山,我要来又有什么意思?我不是一个好君王,回宫后我已密诏秦将军回来,相信以后黑土国的子民在他的带领下会过得比现在好。唐良,你是有才之人,也曾经做过秦军军师,如果不嫌弃我这个无用的君王……就请接下此份密诏来帮助秦将军治理天下吧。”曹孟清说得真切。
“入朝为官并不是我唐良毕生所向。”唐良不想欺骗一个将死之人。
他的回答让曹孟清眼中扬起一抹笑意。如果此生他能有梦柔这位伴侣,又有唐良做知己,该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你怎么不问我,那孩子长得像谁?”
“梦柔跟韩逸明的孩子,长得自然像他们两人了。”曹孟清语气满不在乎,可心中却像插了把刀似的,揪得生痛。心血上涌,一下子吐出一大口血来。“唐良,你还真够狠的,对我这个将死之人还说这么毒的话。”
“那孩子长得相你。”唐良笑着接过曹孟清手中的酒壶,仰首饮了一大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相我?莫非……哈……哈哈……”时刻的曹孟清哪还像个生命垂危的人?兴奋的大笑起来“怪不得梦柔要急着赶我走,原来如此!唉呀,我怎么就糊涂了!”
“你不糊涂,还知道上演喝毒酒对死的戏让我欣赏,我还真差点被你给骗了。”刚才曹孟清吐出的是鲜血,中孔雀胆之人血应该是黑色的才对。他对宫廷鸳鸯毒酒壶的用法也知一二,只是曹孟清这小子演技一流,还真差点被这小子骗到了。“那又传你们在回宫路上遇到一帮神秘的黑衣人偷袭,安公公为了替你挡刀命丧途中,不知是真是假?”
“半真半假。”曹孟清笑着将回宫路上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
原来那晚曹孟清被梦柔刺伤手臂后也是悲痛万分,决定连夜回国。刚出城就遇到一位带着梦柔发钗身形瘦削的女子,声称是梦柔的亲信。此女子未表明身份,只说梦柔留在韩逸明身边是为父报仇,还说道时唐公子会亲自去黑土国道明事情真相。他深知韩逸明不会就此错过杀他的机会,起身时他易容成士兵混在护送队伍中,马车里的根本就不是他本人。安天民公公以身挡刀护主,这才让韩逸明深信他深受重伤。
曹孟清深知唐良跟梦柔是一党的,那位瘦削女子的出现也是他跟梦柔早就安排好的,所以在此就没有跟唐良提及此事。
他又哪里知道,恰恰是因为这样,才发生了让他悔恨终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