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绕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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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结局

“娘娘,您可算回来了。”易装成奶娘的上官樱见到韩梦柔回来,赶紧迎上前去。

梦柔与上官樱相处的这些日子,这个女人虽然阴狠但对孩子却十分疼爱,或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

“唐公子方才来过,你正与皇上对弈,不敢轻惊扰,他留下这件东西就走了。”上官樱说话间,把一个小球呈上。

梦柔接过小球,看了上官樱一眼,没有说什么,独自进了卧室。

这小球是她跟唐良暗通信息的方式,浑圆看似用青铜铸成的没缝隙的小球实质是无香木做成的。信息全以暗码刻在里面装的是球装蜡丸上,所以重量拿起来跟一般的青铜球无异。

确定无人偷看,梦柔顺势扭动青铜球中央的浮雕转了六次,再将球两端的浮雕逆转四次。

青铜球被打开来。

看到信息,梦柔只觉全身仿佛被抽去了力气般,软坐在地上,贝齿将朱唇咬出两道血痕。

曹孟清死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就死了!

上官樱见到韩梦柔从房里出来,见她眼眶微红,心中已有定数,小声道:“娘娘,小王子近来夜里总是啼哭,御医也来看过都不知道是何原故……”

梦柔目光落在孩子小脸上,方才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又起了波动。好个狠心的韩逸明,除掉了曹孟清,现在就迫不及待的对他的骨肉下毒手了。

“娘娘,皇上正与太傅在里面议政……”站在房外的公公想把韩梦柔拦下,可她根本就不买这个账。公公光是被她冷冷的目光一扫,就浑身发软,没了气势。

“你怎么来了?”韩逸明见到她闯进来,料她多半是为了黑土国曹孟清之事,于是用眼神示意房中其他人等退下。

“皇上,小王子近日来总是夜里啼哭,连奶娘和御医都束手无策,臣妾想带小王子去国寺烧香祈福。”

“……嗯,都怪朕近日忙于朝政,对小王子疏忽了。他必竟是你我的亲骨肉,明日便随你一同前往国寺,皇后意下如何?”

“皇上忙于政事,造服天下子民,臣妾不忍看到皇上如此操劳。臣妾也不想因小王子身体抱恙之事,惊动六宫,明日我与奶娘便衣前往国寺即可。”

“皇后事事为朕顾虑周全,朕十分感动……既然如此,那就随皇后意思去办吧。”

“臣妾谢皇上隆恩。”

梦柔跟韩逸明一来一句的对话,两人都觉得生分得很,只是彼此没有挑明而已。

第二日,国寺。

“我的柔儿,几月不见,可有想我?”

梦柔不用转身,也知道站在身后出言轻佻的男子是谁。“从今以后,他就由你照顾。”

梦柔将怀中孩子交给唐良。

“你把他给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奶娘。”唐良像躲瘟神似的弹开。

“上官樱虽然对这孩子极好,可必竟是朝庭要犯,我不忍心看到孩子跟着她浪迹天涯。”梦柔心中始终对上官樱存着防备。

“我也是浪迹天涯,还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呢,你就不怕你这孩子跟了我以后会变成大魔头?”唐良知道梦柔为何会突然将孩子托负给他,认为是韩逸明想暗中加害这个孩子,所以才不得已为之。

“如今,这世上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如果,曹孟清还活着的话,她一定会将孩子送到他的羽翼下,只可惜,他已经不在这世上。

梦柔望了一眼熟睡在怀中的孩子,将他轻轻递给唐良,绝然转身。

“我在回国的路上想了许多,我虽然恨韩氏,却无法抹灭自己身上流着韩氏血液的事实。韩逸明虽然做了很多错事,那也是为了保住韩氏基业,他不是一个好兄长、不是一个好丈夫,却是一个好君王。你有没有想过,你杀了他之后,大韩国的子民又将沦落成被他国任意欺凌的流民,又有多少人会像你我这样成为复仇的棋子。柔儿,放下仇恨跟我一起走吧。”唐良字字句句出于真心,只要她能放下仇恨,他就愿意舍弃一切,尽全力把他们母子平安送到曹孟清身边。

然而他始终没有听到梦柔的回答,只能望着她一脸淡然的离开。

深秋。银杏叶把整个苑子染成一片迷人的金黄。

大树下摆有一席,韩逸明神情慵懒半卧在席上,双目如炬,牢牢锁着眼前的佳人。

昔觅良人子,筑我凤凰台。

流云飞浅过,无处觅尘埃。

棋残本无计,书尽但非才。

裙乱红袖舞,步醉意阑珊。

朝朝拭冰露,暮暮水清寒。

惟恐此生老,无得见珠玳。

谁知复春度,妆成明月栽。

回看芳笺诺,青鸾正归来。

昔觅良人子,筑我凤凰台。

棋残本无计,书尽但非才。

裙乱红袖舞,步醉意阑珊。

沧海唯一笑,良人不可来。

梦柔身着一袭红衣,迎风而立,犹如飘然降世的仙子,轻声吟唱。

这是她与曹孟清在黑土国赏月时合着他的琴声所唱。如今良人已逝,却她为了复仇独活在世上。

眼前的美景佳人让韩逸明看得痴迷,直到她的短剑已抵到他胸口,他才回过神来,然为时已晚。

梦柔本以为他会反抗、挣扎、大声呼救;一旦如此,她将命丧在御林军的乱箭之下。可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睁着血红的双眼望着她略带诧异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反抗?”梦柔不解。

“我最想做的事便是能做个平民百姓,然后与你相遇、相守一生;可惜我生在韩氏,有太多的责任、太多的事要完成……我真的觉得好累……如果当年我能多点勇气带着你逃离韩氏,或许我们两个会成为天下间最让人羡慕的幸福伴侣,梦柔……你的幸福人生被我毁了。这一剑本就是我欠你的,所以你不必因此而心升愧疚。”韩逸明望着梦柔走到别苑门口的身影,虚弱的低喃着。

梦柔本以为这个杀夫弑父的仇人死在她手上,她会打开心结,可在听到身后传来他无比虚弱和满怀愧疚的话时,她却后悔杀了他。正如唐良所说,他不是位好兄长、好爱人,却是一位尽全力保护大韩子民的好君王。

“有刺客!快!快保护皇上!”静谧的苑落响起一位婢女的尖叫声。

望着把自己重重围住的御林军,梦柔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冷冷的扫过这些全神戒备的人,最后将目光锁在韩逸明渐渐回复血色的脸。

她瞬间明白了,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无比凄凉。

她终究是一个狠不下心的女子,一时心软,让自己中了韩逸明的圈套。

看着刀箭向自己袭来,她不躲也不避,缓缓闭上了双眼,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她已经为孩子找好了后路,可以无牵无挂的去跟曹孟清团聚了。

大韩国上下都在传,说皇后娘娘暴毙。

唐良收到消息,以为是谣传,直到上官樱偷偷前来,把梦柔生前的交给他,他才相信他的柔儿真的永远离开了。

信上说:此生有两个愿望,第一:请你将我的孩子抚养长大。

二是:妙儿忠心追随于我,因为救我至今不知流落何处,若你遇见她,请留她在你身边伺候。第三:请将我与孟清合葬,这也是我此生唯一没有负他、欺骗他的事了。

唐良冲进皇宫,看到满宫上下正在筹备纳取新妃的事。

“看来你我兄弟二人心灵相通。朕正准备命人去请你进宫,不想你到自己来了。”

“皇兄,我来只为一件事。”唐良不想再跟他绕圈子,如果不是为了完成柔儿的遗愿,他真想一剑杀死韩逸明以及这殿上的所有妃嫔。

韩逸明早知道唐良来意,正中他下怀,于是开口道:“朕可以答应你,不过……有个条件。”

“我放弃继承韩氏的权力,只要皇兄能让我带走柔儿的尸骨。”

韩逸明得到唐良的回答,即刻命人带他去停放梦柔尸体的灵堂。

待唐良一走,韩逸明斥退所有妃嫔,独自回到寝殿中,坐在那展牡丹屏风前,泣不成声。

他被祖训束缚了一身,在他亲手策划下除去了上官豪、曹孟清,最后也除去了让大韩众臣心中不安的韩梦柔。

他完成了祖上几代人的心愿,却让自己掉入无尽的悲痛中。

上官樱把梦柔过逝的消息告诉了曹孟清,并集节太安王上官豪的旧部密谋。趁韩逸明纳新妃全国欢庆之际,攻入皇城,将其一举歼灭。从此大韩归于黑土国版图。

另人称奇的是,为什么在曹军攻打皇城时,没有一支韩军前来支援。民间只是传闻,事发当晚,有身着白衣武功极高的神秘人取走了调令大军的军符。

有人说是天下间能做到此事的只有韩氏二少主唐良。

韩氏被灭的第五年,黑土国君曹孟清因积郁成疾而终。更让人称奇的是,在曹孟清下葬的前一天夜里,尸体无故失踪。

清明时节雨纷飞。

一位身着白衣,身材颀长的男子打着一把油纸伞,大手牵着一位约五六岁大的男孩,男孩生得俊美异常。

白衣男子放下雨伞,缓缓走到一坟前,凝视良久。

“唐叔叔,他们是你的亲人吗?”小男孩天真无邪的眼睛,巴巴的望着,等着答案。臣子们都唤他太子,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皇和母后。从他有记忆起,在他身边最最亲近的人只有唐叔叔。他的叔叔是个超级厉害,一直爱穿白衣的怪人。

“不是。”白衣男子宠溺的望了小男孩一眼。

“那……他们都是你什么人呢?”小男孩更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唐叔叔总喜欢在下雨天才来这个墓地,一站就是好久。

那雨水淋在唐叔叔脸上,就像一道道眼泪,把叔叔的眼睛弄得红红的。

“他们两个,是我的债主。”唐良轻笑。执起油纸伞,牵着小孩的手隐没在漫漫纷飞的雨雾里。

事隔15年后,黑土国迎来最年轻的君王,唐良功成身退,游走天下山水。

一日经过一家茶楼,听女子唱道:“情丝截,不愿回忆伤心切。

伤心切,心如蛇蝎,心似醉屑。

梦魇打出同心结,心中血泪不停泻。不停泻,酒池之外,孤风残月。”

只见那女子怀抱琵琶,侧面而座,一缕青丝挡住半边脸孔。倒是她头上那枚银发钗让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他此生还有一件事没能替柔儿完成,看来今天,心愿终于得偿了。

“这女子都人老珠黄了,在你店中卖唱不怕带坏了生意?”唐良对掌柜淡言道。

“大爷有所不知。这女子不是唱曲的,若她是唱曲的,又怎么会天天只唱这一首?她一身功夫,以前替我赶走过前来闹事的地痞,所以才收留她。”掌柜好心解释。

“我开个厢房,你呆会去请那位姑娘进来。”唐良把一锭金子放在桌上,他见掌柜面有难色,轻笑着,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日期,又吩咐道:“你只要将刚才这个日期说给那姑娘听,她自然会来见我。”

唐良写在桌上的日期,正是与妙儿在韩府初次相遇的日子。

“以前娘娘最常念的就是那首词。”妙儿在唐良一进茶楼时就认出了他,只是不曾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与他相遇。

“柔儿走了这么多年,难得你还记得她的喜好。她的最后心愿是让你追随我。”

“妙儿愿意此生服侍公子左右。”妙儿明白梦柔早知晓她对唐良的一片痴心。

“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可是冷血之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妙儿此身绝不后悔。”妙儿笑着,回答得无比坚定。他如果真是世间冷血无情的人,就不会帮助曹孟清灭韩氏,也不会用二十年的时间来完成梦柔的遗愿。

有时候,死是最好的解脱,活下来,才是无尽的折磨。

妙儿知道:唐良爱梦柔并不比曹孟清少,哪怕梦柔从头到尾对他都只是憎恨和厌恶,在他冷血的心底藏着一份世间最执着的感情。

她别无所求,只愿侍奉他左右,直到终老此生。

踏出茶楼,夕阳洒下一地金黄。

唐良望着天边霞光,轻笑道:“柔儿,三件事已了,你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