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大门应声而开。只见走进一位公公。
此人满头银发,就连眉毛都是白色的;可那面容分明才40上下。先前大殿上向皇上传眼色者正是此人。他便是大内总管安天民。
公公打小入宫就被先帝指派给当今皇上。
当今的皇上在那时只不过是一个侍婢生下的排行十三的皇子,无权无贵。那侍婢至从儿子被送到皇后宫中收养之后就郁郁而终。如今这十三皇子能从众多兄弟中脱颖而出坐上这龙椅,这位安天民的功劳应当不小。
公公进来躬身迎开口说道:“韩妃娘娘客气了,皇上说不便打扰娘娘与国舅大人叙旧,特叫老奴送一盒千年人参给国舅大人,以谢国舅大人为国事操劳之恩。”
韩贵妃扫了一眼安天民身后那青衣小公公托在手里的金漆礼合,转眼对韩国舅笑道:“天下人只说本宫受尽皇恩,依本宫看呀,在皇上心里国舅大人远比本宫重要呢。”
“娘娘莫急,皇上早已为您准备了新曲,那些歌姬这些日子都在玉瑶台练习。等娘娘身子好些,就可以去玉瑶台听新曲了。”
原本静坐在旁的韩国舅听公公这么一说,笑道:“看来在皇上心中,娘娘比微臣更重要啊。”
韩贵妃但笑不语。
“那奴才就不打扰两位说话了。”安天民见那小公公将礼品放在桌上,躬身向两位告辞。
确定他已走远韩贵妃才正声道:“看来天都要帮我们了。”
“这风来得真及时啊,真是不得不让我怀疑那看似无能昏庸的皇上是否还有另一面?”
“国舅大人何出此言?你我不也人前人后各一面?”
“梦柔,你变了许多。”
韩贵妃听了这话,婉然一笑。
在这后宫中她早已学会了如何生存,如何排挤对自己有威胁的人物。她也不敢奢望眼前这个男人还会像从前那般看她。她也不希望他会像以前那样不惜牺牲性命保护她周全。
“快夜了,国舅大人请回吧。”韩贵妃拢了拢滑开的外衣,再次开口道:“替我像韩夫人问好。”
韩国舅掩住眼底的暗淡,随即起身回道:“多谢谢娘娘关心,下官告辞,娘娘多保重。”
玉瑶台乃皇上专程为韩贵妃而建。
当年韩梦柔入官选秀时,一曲《红尘笑》让皇上惊如天人。受宠封妃之后她仍然夜夜暗自长叹,皇上为解她思乡之苦建了这座台。其实皇上又怎知道,她并非为思乡,而是在思念故人。
此台四面皆水,不设桥梁,以采莲舟为渡。全数用汉白玉砌成,每块玉砖上圴雕有彩云追月的图案。看台四周挂着顶级夜明珠,到夜黑时,银白珠光夹着玉辉。与水中倒影相成一色。远望去好比瑶池仙境,玉瑶台之名也由此而来。
韩贵妃独望着远处点点银光的玉瑶台。但闻轻敲檀板,款按银筝,有南北九宫之调。或咏或叹,竟能销魂醉魄。
心思却乱得理不出头来。本以为怀了皇上的孩子就可以对韩逸明死心。可今天他离开时,她的心是和多年前他将她送入皇上手中一般痛楚。她很想知道,如果他和她只是平凡男女,他会不会守着她一生?
无意间望向水中的倒影,心中更觉凄然。如果没有这张脸,也许她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但如果没有这张倾国倾城的脸,韩氏怎么可能将她从流浪儿中挑出来。如果没有这张脸她又怎么能独宠后宫?女人如花花似梦,世间爱花人多,惜花的又有几个?待到她容颜老去,眼前的风光也都只是过眼烟云。
“皎洁玉颜胜白雪,况乃当年对芳月。沉吟不敢怨春风,自叹容华暗消歇。”
“爱妃有心事。”
皇上和公公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再看李公公的神色,分明是他把皇上带过来的。
韩贵妃正欲行礼却被他扶住:“这诗伤感了些,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韩贵妃心中苦笑。为何她期盼的那个人不曾这般待她?
“皇上,臣妾听闻歌姬又排了新曲,见了那些年轻的女子,臣妾不由回忆起入宫的时光。再看如今的自己容颜老去,所以有些感伤罢了。”
皇上一脸关切:“既然爱妃不喜欢,朕马上下旨,叫潜她们回去。”
“皇上不可!”
“有何不可?”
“自臣妾入宫之后,深得皇上恩宠,臣妾自是万分感激,也不想让皇上为了臣妾而落个沉迷美色的骂名。”
“那个刘相,一介书生,只知道孔孟之道,爱妃不应与他计较。”
“臣妾不敢。”
“爱妃一向体贴,你喜欢什么大可告诉朕。”
韩贵妃想起今天韩国舅提到的东风一事,马上柔声道:“皇上,这些歌舞故然好看,但都出不了那些常规的框架,听闻异国有种舞曲,叫做《剑歌》”
“剑歌?好特别的名字?”
李公公得了韩贵妃眼色,忙开口道:“回皇上,这曲最特别的地方在于,全是由男子组成,极富阳刚之气。”
“哦?你从未出宫怎么会知道这曲子?”皇上不温不火的问。
“回皇上,奴才天天听韩妃娘娘念叨。”
“嗯……公公。”
“奴才在。”
“朕要在三天内要和韩贵妃在玉瑶台欣赏《剑歌》……”
“皇上莫急。”韩梦柔伸出手指轻轻挽住皇上的袖摆,眼波流转,朱唇轻启:“《剑歌》虽然好,但对于表演的人臣妾还是放心不下。不如……在秦军营中挑选些士兵加以排练,三日之后定能让皇上欣赏到《剑歌》。”
“秦军?”
“听闻秦军是吾国最忠心的军队,所以臣妾只信得过秦军,还请皇上恩准。”
“好。公公速去办理此事。本月十五朕与爱妃便在那玉瑶台上欣赏《剑歌》。”
“奴才遵旨!”
秦将军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敢违圣命。马上叫秦鸣着手安排。
秦将军身边有两位得力大将,一位是秦海一位是秦鸣。秦海因入京报边境异动,至今还未回。秦鸣如果带兵入京的话这里就只留下秦将军了。近来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营中有些声音是关于皇上宠爱贵妃误国之说。士兵们在边关捍卫江土,那皇帝小儿和他的女人却躲在金屋里快活。军享迟迟不肯发下来,试问这个‘服’字,有几个将士能够说得出来?如今这道让秦鸣选兵入京只为排节目博佳人一笑的举动,更是让众士兵们打心底里对这个君主失望。
“身为男儿护国杀敌才是正事,现在却让我们练这个什么《剑歌》!”
“你小声点,这里是皇宫,可不比我们边关,说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刀。我们誓死追随的是秦将军,又不是那个无道昏君!”
“若真的为秦将军着想就不要再生事端,落人口舌。”秦鸣一进来就听到士兵们在报怨。
这是可以理解的。其实他自己的心中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当年若不是秦老将军把他们两兄弟从死人堆里捡回来,哪能够有今天的秦海和秦鸣!秦老将军更是视他们兄弟两如已出,从小教以兵法,武术。甚至隐瞒他们两兄弟的真正身份——韩氏之后!就连一起长大的秦将军也不知道此事。
早知朝中奸臣当道,秦家军和刘相国一直是那帮奸臣的眼中钉,恨不得早早除之而后快。此次进京排舞是假,杀将军是真。他秦鸣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要能够保全秦将军,就算明知是死,也绝不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