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寺。
棕红色的大沙木门上,两个青色铜环生出斑斑铜绿。
厚重的沙木门打开来,一位青衣小僧走了出来。行过青石台阶来到一顶轿前,又手合拾开口道:“师主,让您久等了,请随我来。”
“有劳小师主。”
轿帘拉开,步出一位风韵妇人。天蓝色华缎用银丝绣着朵朵兰花,鸟黑的华云髻上别着镶八珍珠的金步摇。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梢眉。粉面含春威而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此人便是刘相侧夫人——蓝若嫣。
随行的丫环忙上前扶住蓝若嫣纤纤玉手,跟随着小僧人的脚步,款款向寺门行去。
不多时,又有一顶轿子由四人抬着,直到天安寺门口才停下。
“夫人,天安寺到了。”
一侍婢将轿帘拉开,上前托住主子伸出的手。
旦见葱白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羊脂白玉镯。此人步出轿来,微风抚过,仙袂乍飘。空气中但闻一阵麝兰之馥郁,起步时环配铿锵。笑靥若春橉,云髻堆翠。蛾眉欲颦,将言而未语。
白春晓看到停在前面的轿子,自笑道:“看来今天找空静大师参惮的不止我一人。”
“秦夫人。”坐上的老僧白胡须齐胸。那串檀木佛珠在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手里滑动着。
蓝若嫣转身,就见到嫡仙般的人儿站在门口。微微含首的了个招呼。心想:刚刚那支签说今天会遇到有缘人,难道就是她?
白春晓也回礼:“刘夫人今日也来听惮?”
“是了,顺例为我腹中胎儿祈福。在此处遇到秦夫人还真是有缘。”
“这可巧了。我也是为腹中胎儿还有将军祈福的。刘夫人胎儿几月了?”
“已有七月了。”
“看来我这孩儿要早一月。”
蓝若嫣听了为之一笑:“看来是了,想必这两孩儿是天生有缘,未出世便先在这天安寺遇上了。”
白春晓忍不住伸手抚了一下腹部面带微笑的开口道:“有缘的又何止肚中的孩儿?刘相与我夫君同朝为官,刘夫人与又差不多同时得子。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呢?”
“既然有缘,那就不用刘夫人前,秦夫人后的叫了。”
“我也觉得别扭,如果刘夫人不介意的话,我两就以姐妹相称如何?”
蓝若嫣也正有此意,白春晓这席话刚好说道她心坎上。笑靥如花:“那我在就此叫你一声春晓姐姐了。”
“若嫣妹妹。”
两位以姐妹相称,并相互赠送丝帕。
蓝若嫣回府向刘相提起与白春晓天安寺巧遇一事,刘相也称奇。
蓝若嫣将心底的想法告诉了刘相:“若两孩子皆是男孩就结为兄弟,是女孩则结为姐妹。若是一龙一凤就是天造之合。”
秦将军对国对民的忠心,刘相一直都很敬佩,心下也有意。“夫人去探问一下秦夫人和将军的意思。如果他们两位也认同此事,那倒确实是件美事。”
白春晓本是位有心人,听蓝若嫣是带刘相传达意思,马上亲笔写好书信寄往边关。
秦将军收到夫人的家书,不由眉头深锁。自秦海秦鸣回京之后,这边关的情况有些异动。
手下一些得力部将被皇上调往别处,新到的多半都是皇上安插进来的新面孔。他隐隐察觉到阴谋的气息,但那颗对天下的忠心又将所有的不安抚平。他们这些边关战士用血肉守护着江山,他们的忠诚相信皇上绝不会因为某些小人曲曲几句谗言就会让皇上对他们的忠心产生怀疑!
但谁又能够保证,君王为了自己的江山而将他作为垫脚石?这也是他迟迟未肯回白春晓信件的原因。如果皇上真的有收他兵权之心,听信小人之言将他处斩,那他又怎么忍心拖累了刘相一家?
一切只等八月十五过后若秦鸣秦海平安回营,那他自会写书信寄回京城家中。
蓝若嫣与白春晓本就是两个相见投缘的女子,再加上又同为人母。所以经常一起分享初为人母的喜悦,就连听曲赏花也是出双入对,感情比那亲姐妹还胜几分。
虽然朝中上下一片太平。刘相却感觉到一股山雨预来风满楼的气息。
每逢佳节倍思亲。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家家户户都聚在一起。所谓人月两团圆。而白春晓却独自一人倚在窗口望着明月。虽然知道夫君是为了国为了民镇守在边关,她曾不止一次告诉自己,选择这样的夫君应该觉得骄傲。可到今日,若说心里没有一丝牵挂那是骗人的。
那封书信已寄出去快半月,却未收到夫君回信。难道边关出事?若真是如此,秦海和秦鸣应该会派人来告知。望着空中那轮犹如玉盘的明月,心中感慨又岂止千万?
“玉宇淡悠悠,金波彻夜流。最怜圆缺处,曾照右今愁。风露孤轮影,山河一气秋。何人吹铁笛,乘醉倚南楼。”
自古以来,朝政都是男人的事情,女子一般呆守家中。就连身为刘相侧夫人的蓝若嫣也不知道秦海秦鸣回京。今天逢中秋佳节,想到白春晓一人在府中一定闷得慌,所以特意过来邀她赏桂。不料刚到楼下就听到白春晓正在吟叹这首诗,忙笑着出声道:“谁说姐姐是孤影来着?我府上桂花开得极盛,妹妹今次来正是想请姐姐与我一同赏桂。”
白春晓见到蓝若嫣,眉间的忧愁被欢心取代,忙转身下楼。
“妹妹已是有孕之身,不应多加走动。如果是想见我,派府上的人过来通传一声便是了。”
“姐姐何须同我客气?我可没那么娇气。”蓝若嫣正在说话间,白春晓已来到身前,笑嫣如花。
蓝若嫣分不清白春晓眼角未隐去的泪花,是因为见到她来的激动?还是因为思念远方的将军?同为女子,又怎能不了解相思的滋味?
白春晓自觉有些失礼,微微低首将眼角泪光抹去。清了清声音说道:“妹妹这份心意真是让我感动。秦府庄园自是不敢与刘府相比,但也别有一番味道。你我身体不便多走动,不如我让下人备些小菜就在此月下品用。”
蓝若嫣知道白春晓不想去刘府打搅。或是见到别人一家团聚更会触景伤情,于是爽快答应了。
“本以为刘府的桂花开得极好,想不到姐姐这桂花开得更胜。”夜风徐徐送来阵阵醉人的桂花香味,蓝若嫣忍不住赞叹。
白春晓笑道:“这园子里不如别家庭院有各色花卉,这清一色的桂花,我倒是怕妹妹觉得单调了。将军知道我钟爱桂花,特地命人栽种。他说若是不在我身边,就让这些桂花树陪我。说来也好笑,他种下这满园的桂花树,年年月圆花开,这满园花开,他却没有一次陪我看过。”
“姐姐,你可曾后悔嫁给秦将军?”
“我以前一直相信女儿家的命都不是自己可以选的。我有生以来做过唯一一次违抗父母意愿就是嫁给将军。”白春晓回想起曾给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眼里满是爱意。
当初皇上将她指婚给边国的王子,当婚轿行到黑土国最边的小镇,恰逢上劫财之人,那贼人见到她后色心大起。在她想以死保留名节的时候,一位英气十足的男子,那把剑在夜色中发出冷冷的光芒。他把她从那些人的手中救出来,脱下外衣罩住她衣衬不整的身体。路人问她是何来历,他语气肯定而又冷漠的回答——我妻。就是那时起,她不顾一切的爱上了这个不善言语的男子。
“我常夫君说起秦将军保家为国的事迹,知道将军是吾国的大英雄。姐姐能嫁得此等铁骨铮铮的男儿,我想天下间的女子都应该羡慕才是。我刚刚见这桂花开得旺盛,想到一首诗。”
“妹妹才艺在我之上,想必这诗一定又是一佳作。”
蓝若嫣那清润的声音伴着阵阵桂花香,在静寂的园子里另有一番意境。
“凉影一帘分夜月,天宫万斛动秋风。淮南何用歌招隐?自可淹留桂树从。”
两位姐妹相谈甚欢之际,却有一仆人忽忽行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绿色缎袍手握白拂尘的公公。只见这公公手上拿着一金黄色绸缎,缎上用红色丝线清晰的绣着“圣旨”两个字。
公公行到园中,将绸缎打开,“圣旨到。”
细长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园子里格外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