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蜗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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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山后六小区一栋普通的居民楼,一套位于七层顶楼的阁楼间,是李扬和田歌生活了六年的家。阁楼总建筑面积70平,论到使用面积,那就更加有限了。房子最低处低于1米,最高处高于5米,三平米大的卫生间,刚刚好,占领了那块顶部最高的空间。
阁楼虽小,倒也五脏俱全。进门是客厅,客厅最高处4.5米,最低处1米,朝南一面墙呈梯形,左右两面墙呈不对等梯形,北墙呈“人”字型,这间共约12平米左右的不对称型客厅,同时兼具了书房、餐厅、儿童娱乐室等多种功能。
一间南向卧室,15平米多点,这是整个房子里位置最好、空间最大的房间。李扬这样一米八的个头,推门进去挺直腰身仅能走到三步左右,跨出第四步,便会头撞房顶了。不过三步已不算少,以一步一米来计算,这个房间的可使用空间,已接近于正常建筑的居住空间了。这个房间还有一个接近于正常大小的大窗户,光照充足,房间内摆着一张双人床,立了一只大衣橱,还有一张写字台充当梳妆台。女儿出生前,这是李扬和田歌的爱巢。女儿呱呱坠地后,从医院出来,田歌就在这间屋里坐月子,喂哺孩子。坐完月子后,起初一家三口挤在一张大床上,不是孩子半夜哭闹影响李扬休息,就是李扬应酬到半夜归家,影响孩子和田歌的休息,于是李扬便转战到小北卧,南卧则成了母女俩的小巢。妮妮成长过程中,田歌母亲赵文凤为照料孩子,也为照料女儿这个家,时不时过来住上几天,她一来,田歌就挪回李扬身边和李扬睡,这间卧室便又成了祖孙俩的爱之屋。
北屋很小,整体面积不超过十个平方,低处不足1米,高处不过2.5米,进门如果昂首挺胸往前走,最多只能迈出一大步,第二步若不停住,又未及时低下脑袋,必定要头撞北墙了。有孩子之前,这间小屋是李扬和田歌的小仓库,所有杂物都堆在里面,包括夫妻俩几年来积累下来的大量专业及非专业的书籍。有孩子之后,废品破烂该卖的卖,该扔的扔,反正收拾出来后腾出了空间,买了张席梦思大床垫,往地板上一扔,铺上柔软的毛毯和暖和的褥子,在墙上和斜顶上,画些简单的装饰画,便成了一间小小的卧房。
这间小寝室,睡觉时必须头朝南,脚朝北。如果头朝北,在床上就没有办法坐起来,因为北边只有1米高。
这房间好。田歌说。
当然是好。李扬说。
刚住进时,夫妻俩对这间房屋的认同度,达到了惊人的一致。
田歌说:头朝南,其实是最好的睡眠方位。从医学上讲,人体血液循环系统中,主动脉和大静脉最重要,其走向与人体的头脚方向是一致的。睡觉时人体处于南北朝向时,主动脉与大静脉朝向与地球南北磁力线方向,可以达到高度一致,这时候人最容易入眠,睡眠质量无疑也是最高的。
田歌这番话,当然是最具权威的。不仅她本人就是科班出身的高材生,她父亲在世时,也干了一辈子中医。可以说,自幼生活在医生世家,耳濡目染,长年熏陶,在养生保健的问题上,绝对言之有据。
李扬说:夜里往床上一躺,就可以透过这扇长方形的天窗,望星星,赏月亮,看一团团云彩飘移而过,这是多么浪漫的事情啊!那些正常构造的房子,方方正正的屋子,头顶就是线条生硬的天花板,住在那里面的人们能享受到这番情致吗?当然享受不到。
刚住进来时,李扬对田歌的那番有关健康的说法,十二分称赞;田歌对李扬那番关于情调的理解,拍双手赞同。李扬亲手将那两面“人”字顶,贴上了一片又一片淡黄色的窄木板,淡黄色木板上彩绘着淡绿色的柳叶,片片柳叶都仿照田歌弯眉的秀气形状,两个人每每在床垫上相拥而卧,激情燃烧时,田歌都觉得自己置身于美丽温馨的的森林木屋,她和他共同为这间小屋取名,称之为“爱情小屋”。
在那个堪称幸福的时代,夫妻俩在很多问题上,常常是趣味相投、相互欣赏,常常是一拍即合、和谐默契。应该说,田歌身上有着许许多多的闪光点,尤其是她懂得随遇而安,不争意气,这让李扬感觉很舒服、很放松,没有负担、没有强压,让他感觉日子很甜蜜,生活很幸福。
但那只是“幸福时代”的田歌,那是一个纯真的田歌、是一个一尘不染的田歌,是一个像一朵菊花在阳光里自由自在绽放的田歌。那一时段的田歌,让李扬充分体验了甜蜜和幸福,也因此对她愈加依恋、钟爱不已。
然而生活在缤纷的社会中,食五谷杂粮,阅世间百态,正如世间万物随时随地发生着种种或细微或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日复一日看到周围人群、医院同事的生活不断出现着惊人的变化,先前那些纯真浪漫派的女人此时大都思想上会有所波动。田歌也不例外,她不可能永远保持纯真,不可能总也一成不变。不知从何时起,夫妻俩的意见开始不断地发生分歧。
小的分歧,早上发生,傍晚化解,12小时之内化干戈为玉帛,一切不在话下。严重的分歧,比如房子,比如孩子教育,经常是旷日持久,僵持不下,一不小心就化玉帛为干戈,争吵激烈。
阁楼里的甜蜜仅维持了两三年,田歌便开始对阁楼生活产生了毫不掩饰的厌倦。之后的两三年,她对周围的商品楼房产生了先是向往,继而渴望,最终演变为房价越涨,她越想冲进去弄一套回来。无奈一直钱不凑手,就一直没有下手。可愈是不敢下手,房价愈是直线上升,水涨船高,也就愈是赶不上。
田歌在阁楼间里住到第六年,终于住得好不耐烦,住得忍无可忍,住得濒临崩溃。李扬又何尝不是?但他并不赞成在房价疯狂冲到历史高位时,不计后果一头冲进去,从此做一辈子的房奴。田歌却认为,现在冲进去,透支的只是这辈子的劳动,如果再观望个一年两年,照房价这番涨势,有可能夫妻俩下辈子的劳动都要提前被透支掉,要挨的是两辈子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