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通过刘律师的擀璇,房东退回来五千元,一天之后,协议约定的时间一过,房东立即将房子另易他人,并迅速办理了过户手续。
“咋办?”李扬向刘律师征求意见,“再找中介谈谈?”
“没用,找谁也没用,”刘律师说,“定金给房主拿走了,中介还没得一分,中介挣的只是手续费,交易完成才能拿钱。协议上写得也太明确了,到期交不了首付,协议自动终止,房主可将房子任意卖给任何人,定金当违约金处理,这是主要条款,房东没违约。”
“打官司呢?”忙活这么久,把一万五千元给折腾没了,田歌实在是想不通。
“嫂子,李哥,如果你们不是我朋友,我会鼓动你们打这场官司,并且建议不论官司持续上三年还是两年,一定要咬牙坚持到底。可你们是我朋友,我提醒你们不要轻易启动法律程序,”刘律师设身处地,推心置腹,“对任何一个人来说,打官司都会是噩梦一场,要想赢一颗脑袋,首先要做好付出九颗脑袋的代价。”
“有没有赢的希望?”田歌再问。
“有,但只能说,非常渺茫,而且,前提是搞定建设局质监站以及质量监督方面的关系,不论墙体渗水属不属于国家规定的房屋质量严重问题,都要开出威权报告来,向法官证明它属于主要质量问题。如果之前合同里明确约定,卖方保证不存在渗漏问题,打赢就不存在任何问题,现在持有的合同里说得太笼统,太含糊。”
“按国家建筑质量方面的规定,墙体渗水不属于质量问题?”
“渗水肯定属于质量问题,但不属于严重问题。国家相关规定,对开发商的一手新房来说,横梁断裂、墙体拉裂属于严重问题,属终身负责的质量范畴,但关于墙体渗水,这方面没有相对清晰的界定,也可以说,这方面存在法律的漏洞。对二手房,就更没这方面的明文规定了。所以这场官司不好打。我之所以帮你发去律师函,也不过扎个架势吓唬一下对方。现在看来,这房东还算是个实在人,或许他不愿惹麻烦,或许房子又高价转手,心里头高兴,他才给退回五千来,要是遇着个刺头儿,一分钱不退,我们一点办法没有。”
3
早晨田歌下了公交车,在医院大门口撞见一位女同事。女同事关切地问她:买上了吗?田歌摇摇头。女同事说,抓紧啊,不能再耽搁了。田歌记得这位女同事一直不赞成买房,记得她曾信誓旦旦地宣扬:涨就涨去,挣钱这么不容易,一辈子血汗钱能让房地产商一笔坑了去?我租房子,想住啥样住啥样,想住多久住多久,想住哪里住哪里,住够了我再换一套,这多舒服?女同事这番言论大约发表在两个月前,碰到在医院门口的田歌时关于房子的一番短聊。短短两个月,女同事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挺不住了,上周刚刚去抢了一套二手的,房子跟疯了似的,身边所有的亲戚包括我老公那头的亲戚都劝我们赶快买,再不买,恐怕一辈子买不上了。买得越晚越倒霉,买上了坐等升值,一年升个百分之几十,这多爽?
田歌心上仿佛被扎了几个洞,咕咕地血就流了出来。晚上回浮山后的家,从拥挤不堪的公交车上挤下来,迈着疲惫的双腿一步一步走进小区,心情愈发沉重。这叫什么小区啊,别说绿化,连个干枯的草毛都没有,所有的楼座一层都是小商店,卖食品饮料日用百货的,开发廊的,房屋中介的……全是外地口音。尤其到了傍晚,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虽然下楼就可买到菜,所谓生活方便,可一天到晚闹哄哄、乱糟糟的,安全隐患不断,报箱天天得上锁,哪天不上锁,报纸准被偷走。后来索性就不订报了,李扬在单位看,田歌压根就不看,不论在单位还是在家,根本就没时间看。不看也没关系,她一直安慰自己,不就是报纸嘛,看不看的吧,反正对平时生活也没什么影响。
不看报纸倒也罢了。回到家里,田歌连上网都产生障碍了。一想到那些关于不断涨价的房产信息,心里就一阵阵抽搐。一家三口爬这每天必须要面对的七层楼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母亲。赵文凤在李沧××大型社区里干了一辈子儿科医生,方圆几里内,走哪儿都是高接远送,受人尊重的待遇,可就为了照顾外孙女,为了给女儿女婿减轻负担,省吃俭用了一辈子,原本也是有点积蓄的人,可这些年为了这个女儿,从最初的阁楼,又到生孩子,再到后来买房交认筹,如今房子没认筹上,钱却没影儿了……这一刀又一刀,田歌几乎已将母亲给榨干了,再也挤不出一滴油水来了。前阵回娘家那儿,田歌陪六岁的小侄女田芋芋玩了一阵,田芋芋很幸福地说:姑姑,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很亲很亲的好人,可我妈妈为什么说你是吸血鬼?好可怕呀,什么叫吸血鬼?田歌差点晕倒了。不知芋芋的爸爸——自己的亲哥哥怎么看的,至少芋芋的妈妈——自己的娘家嫂子已经这样看自己了:吸血鬼。田歌成了嫂子眼里的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