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全班的学习成绩也就是中等,主要是被日语拖累了,因为当时日语是主课,学不好日语就等于失败了百分之五十。有一次刘老师叫我背日语《瞎子摸大象》,我背了半天也没背下来,魏雅珍给我提示了几次我也没听清楚。另外被提问的三个男同学也没答好,结果刘老师大怒,把我们四个叫到讲台前面,面对同学跪在地上,每个人手里还举着个书桌盖儿,她面目狰狞地对我们说:“多咱背会了多咱起来!”自从我上学以来还没受过这种严厉的惩罚,面对五六十男女同学顶着桌子盖儿往那儿一跪,实在是莫大的耻辱,好在旁边还有三个陪绑的,多少减轻了一点儿压力,我心里恨透了这位刘老师刘大姐,心说:“你管我妈叫大姑,我们家也给你送了不少礼,怎么说你也应该对我有点儿关照啊!真他妈的翻脸无情,麻子脸真不是东西!”我根本就没背日语,心里一直在骂她。终于下课的铃声响了,别的同学可以到操场自由活动,唯独我们四个还在原地罚跪,我还记得魏雅珍等同学围住要走的刘老师替我们求情:“老师饶了他们吧!下次再不会再罚他们!”麻子脸犹豫了一下,大声对我们说:“起来吧。”我们这才得到赦免,我从内心感谢魏雅珍和那些同学。
还有一次勤劳奉事,我又挨了一次罚跪,外加三个手板。有人问什么叫勤劳奉事,原来啊当时规定学校机关单位在下班和下课后不准回家,要拿出三个到五个小时做公益事业,比如栽花种树、扫马路以及打扫机关或学校周边的环境卫生,白干活没有报酬,这就叫勤劳奉事。我拉上两个同学在干活中间逃跑了,到新市场的新民戏院看戏去了,结果东窗事发被刘大姐知道了,不仅罚了我们三个人的跪,因为我是领头的又多加了三个手板,打那之后我更恨刘大麻子了。
还有一次是星期天,照例说是放假的日子,刘大麻子特地找了七八个同学去她家做义务劳动,也不知道为什么把我也带上了,她家的杂货铺挺大,油盐酱醋一应俱全,我们给她家扫地、抹桌子,瓶瓶罐罐擦得干干净净,刘大麻子还叫我们给她擦自行车,在那个年代,有自行车的人很少很少,一千人当中也没有一辆,同学们争先恐后地给她擦车,把一辆旧车擦得锃亮,可能大家的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给老师干活觉得无上光荣,其中也包含着讨好的成分。
前面我说过刘老师家开的杂货铺跟我妈说书的富海茶社是邻居,我们正在干活的时候我妈正在茶社说书,又敲鼓又弹三弦又说又唱,同学们很好奇,都伸着脖子往茶社里看,有的同学就说:“嚯!好多人听啊!”大多数同学不知道这是干什么!一边看一边互相问这是干什么的?她讲的什么?还有的同学说:“还唱呢!唱的这叫什么调?”这时候刘大麻子从屋里出来了,往茶社里看了一眼对同学们说:“这有什么好看的,这是唱大鼓书的,你们不知道这是单传忠他妈。”同学们好像发现了新大陆,都把目光对准了我:“哦!原来你妈是唱大鼓书的!”我一听顿时臊红了脸,半天没喘过气来,感觉到天旋地转,无地自容!为什么呢?因为那时艺人属于下九流,没有社会地位,被很多人视为玩物。我从来不对同学们揭开这个秘密,得!这回谜底全被揭穿了,我觉得当众出了丑,所以才有上述的感觉。
说起我们这位刘老师刘大麻子,真不是个东西。当时学校上六节课,上午四节下午两节,学生们要在学校吃午饭,都是从家里带去的。富裕的同学好显摆,不是大米饭就是白面馒头,或者包子饺子,还有的带馅饼等。不知道为什么在奉天吃大米白面算经济犯罪,按理说在“首都长春”应该更严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吃大米白面反倒没有人管,是政策变了还是因地而异我就不清楚了。有一次我为了显摆,让我奶奶给我炒了蛋炒饭,我还从家里偷了块蛋糕,又偷了一条烧鸡大腿,全都塞到饭盒里头。吃午饭的时间到了,刘大麻子叫每个同学都把饭盒摆到桌上,打开盒盖她要检查(其实哪天她都这样)。当同学们照办之后,她背着双手东瞅西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我顺便也往左右看了几眼,那些比较富裕的同学带的都是细粮,很坦然地让老师查看。大多数都是穷同学,他们带的都是黑面饼子高粱米饭还有咸菜,当老师查看时他们显得很不自然,好像挺愧疚似的把头都低下了。刘大麻子终于走到我前面了,眼睛盯着我的饭盒对我说:“你小子也太过分了,蛋炒饭就不错了,你还吃蛋糕和烧鸡大腿,你说说这是你妈给你的还是你偷的。”我当时臊了个大红脸,心说:“真是偷的!”结果显摆没成功反倒弄了一身臊,没过几天刘大麻子就把这个事跟我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