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她俩的命运我很难过,在此多说几句。若干年后,大约是在1956、1957年,我听黑龙江一位朋友说我大师姐尹月梅在佳木斯说书了,嫁给了一个染房的工人还有了个小女孩,据说生活还不错,月梅是个比较憨厚的人,解放后还跟我家通过信,问候师父师娘好。1958年我又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说我大师姐月梅被人杀死了,什么原因不清楚,凶手是谁也不知道,只听说有天晚上她说完了书回家,在草垛后头蹿出一个人来扎了她两刀,后抢救无效而死亡,我们全家人对此都很伤心,尤其是我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两三天没吃好饭睡好觉,脑子里总浮现出她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记忆中她就是个受苦的命,在我家挨打受气,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又得了这么样个悲惨的结局,实在令人惋惜。再说二师姐小梅比月梅过得要好一些,几十年过去了。在1988年的时候我开着我家的夏利车到天津去换挡风玻璃,求我天津的一个姑姑给帮忙,当提到往事的时候,姑姑对我说:“你二师姐小梅就住在我家的对面,她老头比她大得多,她也没有子女,两口子经常打架,为什么不清楚。”她还说:“小梅为人很孤僻,对谁也不亲近,人缘挺不好。”我顺着姑姑手指的那个门看了一眼,姑姑说:“瞧!她就住在那个屋。”说来也巧,正在这个时候,门一开,有人端着盆水出来往外泼水,然后又退了回去把门关上,我只见眼前人影一晃,因为头发挡着脸,没看清她的脸部,姑姑说:“她就是你小梅姐!要不要过去看看!”我觉得离开几十年了,她的内心深处肯定很恨我爹我妈,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印象,所以我就没去,以后办完事情回到鞍山,想起这件事来,我颇有悔意,仅是几步之遥我为什么就不过去看看苦命的二姐呢?至今想起来也有愧疚之感!唉!人的一生后悔的事、愧疚的事多了,都是无法补偿的,只得把它深深地埋在心底,至今不知道她还健在不健在,如果在的话可能83岁了。
1943年春我们到了长春,住在新市场旁边的小五马路,是个热闹中心。我妈在新市场富海茶社说书,掌柜的叫梁富,所以才取名叫富海茶社,这是长春最大的书馆,能容纳二百多人,梁富是个大块头,又高大又富态,说话嘻嘻哈哈,为人很厚道,他为我家安排了比较好的住处。由于当时形势多少有些缓解,飞机也不轰炸了,市面比较太平,所以听书的比较多,我家的收入也很可观,我记得我爸得意地说:“咱从奉天搬到长春对了吧!要还待在奉天,非被炸弹炸死不可。”
关于我的学习问题父母非常重视,不能叫孩子耽误学习啊,托人给我找学校,巧了,富海茶社的旁边是个杂货铺,杂货铺有一对老夫妻,姓刘,他的大女儿在长通路小学当老师,是二年六班的班主任,我当时正好上二年级了,有一天晚上,父母带着我去拜会刘家的大姑娘,也就是我后来的班主任,送给她不少礼物,老实说这位刘老师长得实在是难看,个子矮矮的,梳着短发,是一张大麻子脸,而且性情粗暴,很不合群,难怪二十多岁了还没找到人家。刘老师拍拍我的头顶说:“行,就上我们班吧!”就这样,几天之后,我背上书包成了长通路小学二年六班的一名成员。
我记得在沈阳读小学的时候,男女不同班,男班就是男班,女班就是女班,可这儿就不一样啦,男女混班,座位是一溜男生一溜女生,一溜女生旁边必须是一溜男生,我觉得很不习惯。那位刘大姐也是我的班主任,把我安排在一个女生的旁边,还对大家介绍说:“他叫单传忠,是咱们班新来的同学,也是个插班生,他有哪些不明白的事你们要帮助他。”大家都用陌生的眼光看着我这个陌生人。
我很不好意思地坐在那个女生的旁边,过了几天都比较熟悉了,我才知道我身边的这个女生叫魏雅珍,是我们班的班花,深受老师的宠爱,她家是干什么的我不知道,但比较有钱,穿的戴的使的用的都比别人高出一格。刘老师对别的同学都是满面狰狞,唯独跟魏雅珍说话的时候就变成了喜面佛,那个温存慈祥劲儿就甭提了。不过魏雅珍同学是个好孩子,人长得也漂亮,跟同学们相处和睦,没有半点傲慢的样子,因为我是后来的,对我帮助也不小,有时候老师提问我的时候我答不上来,她就小声给我提醒;还有的时候我写笔记字写错了,她就告诉我你写错了,正确的应该怎么写,所以我心里对她也产生了好感。我那年十岁了,平心而论,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可对她朦朦胧胧有些好感,比如说她有两次生病没上学,我就感觉到心里空洞洞的。后来她病好上学了,又坐在我身边我就感到心里热乎乎的,现在回忆起来,可能也是一种初级阶段的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