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人有的落泪有的解劝,他们都说:“二哥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你们一家人迟早会团圆的。”因为我肚子始终没好,说书艺人也是我爸的晚辈连凤和连东把我们又接到他们家,说:“好办,你早说啊。”说着把大烟盘子拿出来,点上烟灯,让我抽口大烟,连凤大姐说这个专治肚子疼,抽两口立马就好。在旧社会抽大烟的人比比皆是,我早已司空见惯,可我家不抽,我也从来没抽过,连凤大姐特别热情,躺在我对面烧了个烟泡,把大烟枪递给我:“快抽两口。”我说:“我也不会啊。”她说:“傻兄弟,这有什么难的?你把烟嘴儿含到嘴里,用嘴一抽,烟就进到你肚里了。”说实在的,我在我的一生中这是第一次抽大烟,一口烟进去呛得我五内如焚,咳嗽起来,您还真别说,鸦片虽系毒品,治肚子还真叫好使,我就抽了这么一次,痢疾就好了,有人会问抽大烟是吸毒,政府难道不管吗?因为那时候正是解放初期,前方正在大兵团作战,全国尚未解放,政府还无暇顾及这些事情,所以呢在吉林抽大烟很普遍,但是他们也知道共产党不允许抽大烟,抽的时候偷偷摸摸。
我们在吉林度过了半年多的时间,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儿。第一,我们到吉林不久,说书的那两口子张连凤王连东要把地(就是说书的茶社)让给我们,他们要回拜泉县老家去,正好给了我们一个赚钱的机会。松江茶社的掌柜的乐坏了,那时我母亲颇有名气,来过几次吉林都是大红大紫,这次主动登门,就如同财神爷进门了,他能不高兴吗?经商量,我们的食宿等问题他全包下了。没过几天我妈开始说书了,真没想到鼓槌一响黄金万两,茶社观众天天爆满,白花花的银子又流进我们钱包,有了经济收入就等于给一个人输了血,一下大局就稳定下来了。
我们住的地方离茶社大约一公里,是个挺大挺大的院子,上房三大间,东屋是房东,我们住在西屋,由于房间大,我们把西屋分成里外两间,我爸又跟茶社经理提出:“还有朋友刘玉庆一家三口人需要安排,房费由我们付。”经理满口答应,就把他们三口安排在原来说书的张连凤王连生他们家了,关于衣食住我们全包下了。
打那之后,家务的重担全落到我身上了。过去我两位师姐干的活儿我全干了,每天起床打扫卫生、生炉子烧开水、到菜市买菜,我妈他们起床后做饭喂孩子然后就去说书,把我两个妹妹交我看管。因为闲着无聊,我经常带着我两个妹妹,在不远处的一个公园去玩儿,八月节后,早晚的天气已经很凉了,只有中午还比较暖和,我每天盼啊盼啊,就盼到下午四点左右,把我两个妹妹带回家,不一会儿我爸我妈也回来了。最苦的差事是解决喝水的问题,院里没有自来水,喝水得自己解决,离着我们不远处有一眼井,附近居民都自己打水自己挑水,这个活儿我也包下了,由于我个子小,两桶水挑不起来,我就把两端的扁担钩挽起来,让它缩短些,每次到井台边上,我都害怕得要命,因为已经到了冬天,东北的气温基本都在零下三十度左右,井台上的冰一层套着一层,稍有不慎就会掉进井里,后果不堪设想。我每次好不容易把水打上来,一点儿一点儿倒到桶里,以我的体力只能挑两个半桶,后来被朋友们知道了,指责我爸说:“你也太不疼孩子了,万一出点儿事咋办?这都是大人干的活儿,哪能叫十三四的小孩儿挑水?”
后来松江茶社有个伙计小于主动承担了这一任务,每天从茶社往我们家挑水,他那水桶都是特制的,一只桶能超过别人两只桶,一担水没有二百斤也差不多,可见此人体力非凡。他是山东人,性情豪爽,无家无业,白天在茶社干活,晚上就住在茶社,后来我们关系越处越近,待沈阳解放后,我们回沈阳时把他也带去了。
当时我家成了接待站,第一拨客人就是长春的梁保成,他是富海茶社掌柜梁富的儿子,长春还没被围的时候他搞了外地一个女人,跑到白城子去了,所以长春被围,他免遭一难,后来他跟那个女人散伙了。长春还在包围之中,他回不去,就到了吉林。在街上看见我母亲说书的海报,顺藤摸瓜找到我家。虽然此人不务正业,但心眼儿还不坏,看在多年交情的分上,我爸把他收留了。他每天晚上跟小于住在茶社,白天在茶社当职工,挣点儿零用钱维持生活,闲下的时候他就到我家来,帮着我扫院子、劈柴火、买菜,做点家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