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走了一个月,我们终于来到了开原。有一天早上,小刘跟我说:‘老太太,今天咱恐怕走不了了,您看,这骡子的眼睛累瞎了,马的后腿也瘸了,这架马车也不行了,我需要找个地方修修车,再给马和骡子治治病,你们三口就在道边等我,千万不要离开,等我回来再接你们。’”
奶奶和四个妹妹(林芝、林华、林荣、林玉)
我祖母是最老实最厚道的人,拿小刘的话信以为真,就带着我大妹二妹坐在路边等小刘,结果这个小刘是一去不回头,从早晨等到中午,从中午又等到快天黑,一直不见他的踪影,这下我奶奶心里没底了,心里生起了疑问,难道小刘变心了,把我们娘儿仨扔到这儿他跑了,又一想不可能啊,他不是那样的人啊,那就再等等吧,天眼看就黑了,依然不见小刘的身影,我奶奶这下心里更没底了。
我奶奶她们所在的地方,虽然是属于开原,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是一片旷野荒郊,连一户人家都没有,真要是小刘变了心,我奶奶带着两个孩子,又有许多东西,可怎么个走法!虽然说离着沈阳不太远了,可是要步行到沈阳事比登天,于是三口人搂在一起放声大哭。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天无绝人之路,从大道上也来了一伙儿逃难的,也赶着大马车,他们发现路边有一个老太太抱着俩孩子在那儿哭,深感疑惑不解,他们把车停下,车主弯下腰问:“老太太,你们遇上什么难事了,为什么这么伤心?”我奶奶迫不及待地想遇上个人说说心里的话,一看有人这么关心地问她,真好像黑夜中遇上一线曙光,大海中抓住一根稻草,就哭着把经过说了一遍,那人很关心地问:“您这是上哪儿去呢?”我奶奶说:“上沈阳找我三儿子去。”那人又问:“你三儿子是干什么的?”我奶奶说:“他是说评书的,姓单叫单永槐。”那人听说了很惊奇地问:“长春有个叫单永魁的是你什么人?”我奶奶说:“那是我二儿子。”那人惊喜地说:“这么说著名的大鼓演员王香桂是你儿媳妇了?”我奶奶说:“是。”那人笑道:“王香桂可是个著名的演员,我是她的书迷,我也是从长春来的,在长春的时候,我经常去听她说大鼓书。”我奶奶一听这话好像见到了希望,对那人说:“那就求您帮帮忙行吗?把我们娘儿仨捎到沈阳去。”那人毫不犹豫,连说:“行行行。”于是把我妹妹连我奶奶扶上了他的车,随身东西也装上了车。
我奶奶一个劲儿说:“老天保佑,菩萨睁眼,让我们遇上好人了。”我奶奶由于激动也忘了问人家姓什么,那位好心人一直把我奶奶她们送到沈阳,后来,车停住了,那位好心人说:“老太太,你三儿子住在哪儿?恕我不能再送了,我还有事,请你们原谅。”我奶奶三口人下了车,感动地给那位好心人磕了个头,嘴里不住地说恩人长恩人短,那人很客气,连忙说:“老太太,这我可受不了,咱们这也算缘分吧,我要走了,后会有期吧。”就这样这位好心人赶车走了,我奶奶她们到了沈阳就算到了家了,便雇了一辆车把她们娘仨拉到三叔家。在二儿子家是家,在三儿子家也是家,也可以说到家了,这就是以往的经过。
我们全家人听了奶奶的介绍,深感意外,连我对小刘也是义愤填膺,在我的脑海中刘叔总是带着一张笑脸,经常领着我去他家玩儿,给我买吃的买喝的,他又爱说爱笑,我拿他比亲叔叔还亲,现在他那张笑脸在我脑海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恐怖狰狞的面孔。他怎么能忍下心把我奶奶和两个妹妹扔在路边他自己逃走了,这种人忘恩负义,简直是可杀不可留。
后来我奶奶又讲起了我三婶不是个好东西,在她们从沈阳逃到天津之后,就受我三婶的气,还举了许多许多例子,我听着听着就支持不住了,倒在炕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在四海升平茶社说书的西河大鼓女演员白××来看我们,其实她的目的是要探听一下张彪张经理是否要换演员,把我妈留下把她赶走,我爸说:“××师妹,你放心吧,我们住在张彪这里是属于私人的交情,昨天在庆宾楼饭店我们已经定好你师姐到会宾轩去说书,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白××听完这才放心,接下来她做东又是一顿大宴请。
会宾轩茶社有两位经理,一个叫张泽清,一个叫耿文贵,都是我爸要好的哥们儿,会宾轩茶社又是北市场最大的茶社,地理位置好,人气旺盛,过去我妈在这儿说过书,有很大的影响,能容纳二三百人,一般的演员不敢在这儿比画。事情定下之后,我们得紧快离开张彪家,不在人家这儿说书,哪能住到人家家里?所以找住处是第一件大事,这些事都归茶社负责,第二天我听张泽清对我爸说:“二哥,房子租好了,包你满意。”我爸说:“是吗?在什么地方?”张泽清说:“离茶社不远,就在东北京剧院的后边。”我一听,乐得直蹦,就要求先去看一看房子,张泽清说:“行啊!”于是他就派了个伙计,领我去了那个新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