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把我爸推回屋里,我爸气得呼呼直喘,对我奶奶说:“妈,你别管,我绝对不能看着她把咱这个家毁了。”我奶奶说:“你虽然是好意,也得讲点方法啊,你看把她气走了,一旦出点意外怎么办?你给我快去找她。”我爸一甩袖子:“我不去,爱咋地咋地。”我奶奶看看我说:“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你妈找回来。”
一句话给我提了醒,我转身就出去找了,结果我找了一圈,也没找着,那么大的沈阳我上哪儿去找啊。后来我上三舅家,把经过说了一遍,三舅一听也吓坏了,赶紧穿上鞋帮着我找,我和三舅在点灯之后回到我们家里,只看见我爸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生气,晚饭也没吃,我妈还没回来,我三舅劝了一顿我爸爸,他在我爸面前说话还是有威信的,不过我三舅那会儿也吸上毒了,我爸早有耳闻,对他的劝解不屑一顾,只是碍于情面没有揭穿而已。眼看半夜了,才听见大门的响声,我心想是不是我妈回来了,结果出去一看是我二舅来了,原来二舅听说我们家干仗了,不放心赶过来看看,听说我妈出走一天还没有回来,也吓坏了,二舅进屋后看我三舅也在这儿,他嘴笨也讲不出什么道理了,只是不断地重复一句话:“妹夫,消消气吧。”
我们一直等到半夜,我妈也没回来,这下我爸有点毛了,赶紧穿上衣服,跟着我两个舅舅亲自去亲朋好友家中寻找,我留下来看家。奶奶没睡觉,一个劲儿地擦眼泪,听见一点儿动静,就往外面看看,还不住地催我:“去上门口看看去,他们回来没回来?”我是一会儿屋里一会儿外头来回跑,一宿也没合眼。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爸一个人回来的,我奶奶急忙问:“香桂呢?”我爸摇摇头:“没找着。”奶奶急得直跺小脚,不住地说:“坏了,坏了,肯定是出事了。”又气又恨,在我爸后背上抡了几拳,哭泣着说:“全怪你全怪你。”我爸长叹一声把头低下,看样子他也有点害怕了。
一晃三天过去了,我妈始终没有回来,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娱乐圈,传得沸沸扬扬,因为书也不能说了,会宾轩茶社也停业了,两个掌柜的耿文贵张泽清都急得要命,跑到我们家来问情况,我爸一五一十都对他们说了。
因为那会儿刚解放,吸毒的人到处都是,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旧社会留下来的遗毒,尚未肃清,在很多人的头脑中没拿它当回事儿。张泽清说:“二哥啊,就为这点事,你就把二嫂气走了,值吗?
谁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这回可好,你到外边听听去,满城风雨,将来怎么收场?”事情发展到这步,我爸虽然心里不服,但也彻底投降了。耿文贵说:“二嫂是不是出走了?是不是回了长春或者去了什么地方?你赶紧写几封信去问问吧。”因为我爸不会写信,就请张泽清耿文贵代笔,给外地的朋友们分别写了信,内容只有一个:我家王香桂去了你那儿没有?还没等这些人回信的时候,突然从天津来了一封信,我们都心想是不是我妈的信,结果都被我们猜中了,果然是我妈从天津来的信。她也不会写字,肯定是朋友代笔写的,我爸急忙把信打开,求张泽清给读一读,信上说:“我现在在天津,住在浩儒大哥家里,不必牵挂。”这封信起到了定心丸的作用,我们全家人如释重负,都长长出了口气。
我奶奶从西屋赶过来对我爸说:“原来香桂到了天津了,你快去接她吧。”大家都劝我爸去接我妈,我爸却上来犟脾气,说什么也不去,还理直气壮地说:“我又没让她走,她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没有她照样过日子。”张泽清耿文贵着急地说:“那我们茶社怎么办?总不能老这么歇业吧?你还是去一趟才好,到那儿服个软,给二嫂一个台阶下不就完了吗?都老夫老妻的了,何苦别着这股劲?”在众亲友的苦劝下,我父亲终于妥协了。
在我妈出走的半个月后,他买了张车票去了天津,这好有一比,此次赴津就如同掉进了龙潭虎穴,结果弄了个魔鬼缠身,引来更大的灾祸,这是后话,暂时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