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裂变
家庭裂变
到家后我奶奶还往我身后看了看,似乎在找我妈,当她发现还是我一个人的时候,就问:“看到你妈了吗?”我说:“奶,完了,一切全完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高起铎,是他帮着我弄清了我父亲被判刑的真相,之后高起铎就很少到我家去了,直到今天我也没有见到他的面。
青年留影
再说说我的学习情况。经过如上这些变故,我的学习大打折扣,从上等滑到中等,再从中等滑落到中下等。一是受我父亲案子的拖累,在学校抬不起头来,老师和同学们都疏远我,开个什么进步会啊、小会啊都把我排除在外,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好像变成了另类,以往那种学习的热情一落千丈,甚至不愿登学校的大门,看见学校的大门就憷头;第二,人大心大,也不一心想求学了;第三,一个人的好坏与环境有直接关系,我经常出入北市场,看相声大会听各个名家的评书,打台球,玩克朗棋,下象棋,看摔跤,没事打打篮球,精力全都被这方面占领了,相比之下在课堂上学习太痛苦了,隐隐约约产生了弃学的念头,但是又一想学不念了,将来怎么办呢?思前想后反复琢磨,还得走念书这条路,一个人一旦走了下坡路,想要把心收回来是相当困难的,我咬着牙坚持着念书。就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一场大病突然来临,什么病,痔疮。经医生检查必须得动手术,于是我在医院住了二十多天,做了第一次手术,那时候没有什么特殊的治疗方法,那个疼劲儿就甭提了,动手术跟上刑差不了多少。
就在这时候,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母亲当时已经离开沈阳去了齐齐哈尔演出,离家的时候她说几个月就回来,结果半年过去了,她也没回来,但每个月往家寄三百块钱,由我支配料理。后来又听说我妈不回来了,要跟我爸爸离婚,我听罢这个消息后脑袋都要炸裂了,我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
母亲和妹妹
那时全桂大姐经常到我家去,跟我家里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我就问她:“大姐,我听说我妈要跟我爸离婚,这能是真的吗?你跟我妈关系挺好,她是否对你提过这件事?”全桂大姐沉吟半晌,她虽然是个口快心直的人,但对这个敏感的话题,她却支吾了老半天,我一看情况不妙,就连续地追问她:“好姐姐,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吧。”她终于说了实话,她说:“我大姑临走的时候,就跟我说过,她要与反革命的丈夫划清界限,自己另谋出路。”全桂姐还说,为这件事情,她曾再三劝过我妈,但我妈心意已决,不会改变了,全桂姐还对我说:“我大姑走的时候曾向我交代,让我多多照顾你们,因为这是个人问题,我也不便多说,总希望大姑能够回心转意,今天你要不问我我是绝对不会说这件事的。”全桂大姐又问我:“你是听谁说的?”我说:“我老姨夫回哈尔滨了,临走之前,跟我谈过这件事,但是说的不那么实在,他的意思是说我妈这一走可能不回来了。我问他为什么,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把这个家支撑起来了。打那儿之后我心里就发毛,对别人不便打听,所以才问到你。”全桂大姐说:“人这一辈子,幸福和痛苦都是自己找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妈那个人是个非常内向的人,她一旦决定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全桂大姐走后,我一头栽到炕上,脑袋昏沉沉的,心里像堵了一团乱麻,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我妈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荒唐的决定,难道她把老小一家人都抛弃了!再说我爸还有两年的时间就可以回家了,难道连两年你都等不及了!当晚我实在憋不住了,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奶奶。开始时我奶奶睁大眼睛,竖着耳朵认真地听着,当她听明白之后,咕咚一声摔倒在地,我妹妹们也哭作一团,像这种家庭裂变外人是难以插手的。幸好我李叔,也就是那位李庆海,给我家来送大米,进屋一看就愣住了,问我:“全子,出什么事了?你们咋哭成这样?”因为李叔是我家的座上客,我们两家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又是我爸爸的磕头把兄弟,在我求助无门的情况下,只好实话实说了,李叔听罢之后,连连叹气,帮着我把奶奶劝得不哭了,他说:“老人家,别难过,你什么风浪没经过,千万要坚持住,也许香桂大嫂过几天就会回来,我们都是朋友,我尽量劝劝她。”
奶奶回了西屋之后,屋里就剩下我和李叔两个人,李叔问我:“传忠啊,你已经十八岁了,也算成年人了,叔叔问你,你妈真要跟你爸离了婚,你怎么办?”我低头不语,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但我心里总在想这不是真的,李叔接着又说:“你读过这么多年书,知书明理,现在离婚不是什么新鲜事,你妈要跟你爸划清界限,自己要求进步,这也是名正言顺的事,谁也无法阻拦。她有她的追求,她有她的幸福,你这么大了,应该有主心骨了,一定要把这个家支撑起来。”李叔走后,我通宵未眠。
第二天,我跟奶奶说我去找我妈,死活也得把她劝回来,奶奶非常支持我,还对我说:“你妈要是不回来,我也去,我给她下跪,一直哀求她心软了,陪她一起回来。”
简短截说,两天后我到了齐齐哈尔,找到文雅轩茶社,当时我妈正在这儿说书,我妈一看我来了,深感突然,头一句话就说:“你怎么来了?”我也没有客气,一反过去在我妈面前那种懦弱的表现,问我妈:“妈,我听说你要跟我爸离婚?这是真的吗?”我妈反问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说:“沈阳说书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我耳朵里早都灌满了,你干脆告诉我到底是真是假?”我妈长叹一声哭了,好半天才对我说:“既然你问到这儿我就实话对你说吧,我跟你爸已经离婚了。”我说:“不可能,我爸正在监狱服刑,你在齐齐哈尔说书,怎么能办离婚手续呢?”我妈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为这件事,又到北京去过,我一共去了两次,把手续都办完了。”我说:“你骗人,手续在哪儿?”我妈没说话,打开皮包,把离婚证拿出来了,往我面前一递:“你自己看看吧。”我一看果然是政府颁发的离婚证书,时间是我来找我妈的前三个月,我一瞅就傻了,原本想用眼泪把我妈劝回沈阳,看来木已成舟,一切都枉然了,我呆呆地坐在凳子上不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