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走到她身边坐下。我叫顾晏生,你呢?他说。
薛嘉庆。她声音极轻,听上去像极其厌倦这个名字。她把盖在脸上的布拿开,看到他的侧脸,嘴唇很薄。
他说,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林芝一带吧,我想去看看南迦巴瓦峰。她说。
那要从格嘎大桥徒步进去,走两到三天的路程。我正打算去那里,我们可以同行。他说。
也好。嘉庆回答。她听见方染谷在唤自己的名,站起来轻轻道声“再见”,便自梯子小心地走下去。
之后,他们离开拉萨,与顾晏生一起,搭乘从拉萨到八一镇的长途客运巴士,开始了林芝一段的旅行。从拉萨到八一镇,四百多公里。一路上,嘉庆都极少说话,或是看着窗外美得令人忘记呼吸的景致发呆,或是将头轻靠在方染谷肩上,闭着眼听两个男子简洁地交谈,偶尔与他们说几句话,很快便终止。她听到关于顾晏生的一些情况。北京人,是一家大型精神专科医院的大夫,刚结婚不久,新婚妻子是相恋多年的中学同学。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独自出来旅行。
每日在患有精神分裂、幻听、言语错乱、抑郁、狂躁、甲状腺分泌过多等疾病的患者中间工作,是需要勇气的事。嘉庆说。
是的。晏生说,时常有人自杀,即使院方的看护再严密,这样的事情仍时有发生。但那些自杀的病人,大都无法如愿以偿地死去,拖着支离破碎的身体,被医院救起,之后便又生不如死地活着。作为医生,这些虽然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若日日在这种破碎的状态下工作,仍会觉得十分沉闷。
到达八一镇,已经是黄昏了。他们决定在八一大街的渡口青年旅社留宿一夜,第二天一同乘小巴士到派镇。他们订了一个三人间,将行李安置好后,便走到街上打算找个餐馆吃饭。这是一条很古怪的街,路的两旁,几乎每一棵树的树枝上,都挂满了医院里输液用的吊瓶、输液管和针头,只是那些针头都插进树皮里,而非人的血管中。嘉庆盯着看了很久又看向顾晏生,他也正注视着她。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或许是当地人的习惯吧。顾晏生耸耸肩,然后便笑,牙齿很白,整齐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