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西山,将落未落之时,那辆熟悉的马车在洛阳到邙山杏园的路上驶了开来。不错,是郑中尧的马车,他果然被这个宝贝外孙给带了来,一点不出乎郑子歆与高长恭的预料。其实纵使高裕宁并不是郑子歆与高长恭的孩子,还是挡不住郑中尧喜欢他,毕竟聪明的孩子都是比较讨人喜欢的。
“外公,等会儿您好好跟父亲母亲说说,让他们支持宁儿的想法,宁儿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身边的人,外公您最好了。”高裕宁摇晃着郑中尧的手臂。
“好好好,外公知道了,这孩子,和你母亲小时候一个样儿,有什么事情想求外公了,总是这样折腾个没完。”郑中尧宠溺的拍了拍高裕宁的脑袋。
“谢谢外公。”高裕宁起身调皮的一拜。
“好了,和你母亲一个样子,狡猾的很,小滑头,等会儿到了,外公会多在你父亲母亲面前帮你说好话的,放心吧!乖孩子。”其实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想,他还是同意高裕宁的想法的,毕竟是为了郑子歆,为了自己的女儿着想。如今王权纷争这么厉害,不定那一日就没了性命,更何况她的夫君是战功赫赫的兰陵王,朝廷自然不会说放过就放过了,这背后的阴谋谁也不清楚,但是早些做好准备总是好的。
“父亲,您可来了。”郑子歆在杏园门口等着郑中尧来,因为他们早就知道,凭着高裕宁的聪敏劲儿,定是能请得动郑中尧的。说着拉着郑中尧的衣袖向着园子走去。
“怎么样父亲,宁儿的方法还好使吗?”后面高裕宁倒是跟高长恭又耳语了起来,这个滑头的小王爷。
“呵呵,小坏蛋。”高长恭不理会他跟着子歆和郑中尧的脚步步入了内堂。
“得了便宜还卖乖。”高裕宁在后面嘟着嘴也不满的跟了上来。
进了内堂面对一桌子清丽的菜色几人倒是面色凝重了起来,他们各自都有心事,而且是为了同一件事,自然气氛不会好到哪里去。
“外公、”高裕宁在桌子下面拉了拉郑中尧的衣袖。
“好了,此事还是由我来说吧。”郑中尧放下碗筷严肃的道:“如今南北方纷站四起,长恭你身为王爷,身为一个威名赫赫、声震四海的大将军,躲在这洛阳小郡也只是一时之计。圣心难猜,不知哪一日得罪了主上,还是会落得个高孝瑜的下场,孝瑜是你的兄长,他对高湛是忠还是不忠,我想长恭你比我清楚百倍。你不能轻易的相信一个帝王,虽说圣命难违,有一言九鼎之说,但话是皇帝说的,他说怎样是对便怎样是对。”郑中尧看了一旁的自己的女儿,他知道这样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撒手不管,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父亲的意思是?”郑子歆看了看郑中尧又看了看高裕宁,两人神色一个比一个凝重,好像马上要天下大乱的样子,但是站在古代人的角度想,也许这样的问题太正常了,在一个奴隶制社会里,主上便是一切。
“这个就由你们的乖儿子,宁儿为你们讲解吧!”郑中尧不再说话,尽情享受着女儿亲自操刀下厨做的美味,虽然不是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是这些野菌类在别处也是很少见的。
“宁儿?”郑子歆与高长恭同时看向他并叫着他的名字。
“宁儿以为,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应该直面问题,就算是我们的对头是当今的皇上,不好直接与其抗衡,那也必须为自己想好退路,不然有一日别人要取我们性命就如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了。”这就是一个孩子的智慧,作为一个孩子他肯把自己放在局外,综观全局,他知道怎样的方式才是对自己也对自己身边的人最有利的。
高长恭欲说什么却被郑子歆打断:“不用考虑了,其实我们都知道宁儿的意思,这些人只是我们以防万一的后备力量,不然若有一日我们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就只能坐以待毙,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既然宁儿与二哥为我们想了万全之策,为什么不用呢长恭?”郑子歆真诚的劝慰着。
“如此也好,这一回就听宁儿的,但是宁儿你要答应父亲,切不可贸然行事。”高长恭双手扶着高裕宁的肩膀。
“父亲、母亲、外公请放心,宁儿不是不考虑后果的孩子,这些死士全部由父亲调遣,宁儿不会管分毫,宁儿只是不想再失去一次了。”高裕宁两手牵着郑子歆与高长恭也诚恳的看着自己的外公。
“好了,饭菜都凉了,快些吃吧,看看子歆的厨艺是不是有进步。”郑子歆不想让忧伤氤氲在高裕宁的眉间,如今他是她的儿子,她不允许他不快乐。当然她也不允许高长恭不快乐,不允许郑中尧不快乐,她不允许冯小怜不快乐,不允许郑子星不快乐,不允许所有人不快乐,但是世事总不会那么完满。等待他们的将是更猛烈的暴风雨也未可知。
兴修水利的人论身手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愿意在这里干着河工的活儿,一是为了百姓,二来也是为了高长恭,更为了那个他们追随了很多年的却亡故了的主人。
晚上休工之时,头领叫众人集合在小树林里开始了第一天的密谈。
“我等追随将军多年,将军是怎样的人,想必大家都了解。如今来洛阳做河工,我希望大家不要心中难平,这既是为百姓谋福利,也是为了大家好,久待在邺城若有一日暴露了身份,等待我们的就是万劫不复。河南王生前对我们仁德宽厚,如今世子过继给将军,我们不想让世子再失去什么,也不想让将军以后的路面临困境,还算是实现了咱们兄弟的价值,若有一日战场上需要我们,我们还是不怕流血死亡的好男儿。”头领头一次这么语重心长的跟大家讲话,平常的他都是冷冽而少言寡语的。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嘹亮而整齐的声音,誓死追随,高长恭,他的名字总是有这样的号召力。
人心齐了,万事就应该顺利,响应高裕宁的主意,高长恭也终于答应闲暇时候便适时的操练这个精锐部队以备不时之需。洛阳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祥和,却也人人心中谨慎万分的境地,因为他们都知道,有高孝瑜这个先例就会有第二个高孝瑜,有第二个就会有第三个,他们不知道这样的罪业会什么时候降临在自己一直追随的人头上。
于郑子歆来说这样的日子就是更深的折磨,因为她清楚的知道高长恭的死亡时间以及那个荒唐的死因。
“长恭,我们来洛阳之时延宗送的东西可还在?”郑子歆又打那些金银珠宝的主意。
“怎么问这个,我的贪财的妻子,一点金不是给你了吗?如今又打这些珠宝的主意了。”高长恭故意逗郑子歆,其实他明白,他的妻子总是为他着想。子歆虽然知道高长恭是开玩笑却也有些不悦的别过头去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