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长恭…“郑子歆想说她所知道的历史,战场上威风八面的高长恭却死在一杯毒酒上,这让她觉得不能接受,一个征战沙场这样的死去时屈辱的。
“没有可是,咱们连命都是捡回来的,还有什么可是呢?”高长恭吻了吻郑子歆的长发,他说的对,连他们的命都是捡回来的,那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高青荷突然手里拿着吃了半颗的杏儿,一脸惊愕的跑到郑子歆与高长恭面前,郑子歆见状不禁笑起来,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如此狼狈过。
“青荷怎么了这是?”郑子歆不解的擦了擦青荷嘴角的一点杏肉。而高长恭此时正望向门外,那里已然站着高位派来请他上战场的人。
“兰陵忠武王高长恭接旨。“来人声音尖利,让郑子歆与高长恭都如梦初醒般的向前走去。
郑子歆怕再惹什么岔子,拉着高长恭和高青荷跪在当下:“您颁旨吧!”郑子歆声音里有着几丝犹豫与几丝畏惧,见那人手里还端着什么东西,让她一阵脊背发凉。
“哦,也没什么特殊的旨意,就是皇上请兰陵王去邺城商议国家大事,想让兰陵王再次上战场,重振我大齐国威。”来人翘着兰花指,声音呢喃若绵羊一样,让人鸡皮疙瘩丛生。
“大人,请您回了皇上,长恭近年身体不好,不宜上战场,而且我齐国比长恭有号召力的人比比皆是,不必要非为了长恭这棵草而不去发掘整片草原。再者来说,长恭也早不再是什么兰陵忠武王,如今长恭只不过是山野人而已,又何劳陛下如此费心的派人千里传信呢。”高长恭说的恳恳切切,来人本想再劝几句,看高长恭心意已决,就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走了。
高长恭扶起郑子歆却看见她满眼的泪水,她知道这祸根是越种越深的,可是她不想自己的夫君死。如果不是有她在,也许高长恭就不会这么果断的拒绝高纬,也许就不会有后来可怕的历史。郑子歆看着高长恭,眼神复杂,是悲悯,是爱恋、是不舍,一时间她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不这么悲伤。
是夜,郑子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前年斛律光被虐死在昭仁宫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在这个疯狂的时代里,高长恭早已注定的命运让她心悸。
“子歆你怎么了?”高长恭也走到院内,看到自己的妻子正抬头看着朦胧的月亮,眼神悲戚,像在感叹着谁的命运。
“长恭,我是21世纪的人,我看过很多北齐王朝的史书。”郑子歆转过身来拉住高长恭的手。
“傻瓜,这话你说过很多遍了。”高长恭拢拢郑子歆的头发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你不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郑子歆抬头认真的看着高长恭。
“我不想知道,前半生戎马疆场,后半生就让我安静的守着你,不管未来会怎样。我为能遇见你而感到庆幸,更为能娶到你而感到庆幸,也感谢这样的机遇,让你来到我身边。我不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不想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必须分开,但是我珍惜我们能在一起的时光,珍惜与你一起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高长恭宠溺的把郑子歆拥进怀里。
“谢谢。”郑子歆把头深深的埋进高长恭的胸膛,这样接近他的机会,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
邺城。
胡圆儿听了高长恭的那番说辞之后心里愤然,国家正值多事之秋,让你回来报效国家,你竟然推三阻四,这不是有二心是什么。
“纬儿啊,兰陵王公然抗旨,此罪不轻啊!”胡圆儿看着自己的儿子,阴狠的说着。
“长恭哥哥当真不愿意上战场杀敌?”高纬也有些不悦,毕竟他是皇帝,这个高长恭竟然直截了当的拒绝他,也太不给面子了。
“早在邙山之战那会儿母亲就觉得这个兰陵王有二心,什么自家的天下理当如此,这天下虽然姓高,确是姓我儿高纬的高,而非他高长恭。如今国家需要他了,他倒是不来,如果我大齐将士都如此,那国家岂不是早就落入贼人之手。莫说王室,我们就应该拿王室之人来警告警告他们,不然就没有人把皇帝的话放在心上了。”胡圆儿继续挑拨着。
“母后你看着办吧。”高纬听的有些烦,也不像介入那些麻烦的事情当中,就让自己的母亲拿主意。他知道胡圆儿会怎样做,在他的意识里早就预见了高长恭的死亡,他只是不想说出来,以达到安慰自己的目的,他不想永远觉得高长恭是被他所害。
过不得几日,那个来杏园传旨的人就又来了,之前他手里端着的是高长恭的战甲,而如今他手里端着的是一杯烈性毒酒。若是饮了这酒,当场身亡,无药可救。那老奴端着酒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慢慢的走向杏园,还伴着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虽然郑子歆一直都准备着,却不曾想到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她定在原地迈不开步子看着那老奴端着酒一步步走近。
“长恭。”郑子歆拉紧了高长恭的手不让他上前去。
“没事的。”高长恭给了郑子歆一个宽慰的笑。
“兰陵王忠武王长恭,违抗圣命,无视主上且不愿报效国家。实为大不敬,大不忠、大不孝、大不义之举,今朕仁德,特赐毒酒一杯,留其全尸。”来人宣读了那个所谓的高纬的旨意。
“高长恭谨遵圣命。”高长恭最后深深一拜,并未跪那所谓的圣旨,端起酒杯就要饮了杯中毒酒。
“不可以。”郑子歆打翻了高长恭手中的酒杯,那一地的白色泡沫让郑子歆看的触目惊心。
“子歆,不要这样。?”高长恭第一次这么大胆的,在众人面前紧紧的懒猪郑子歆的腰,把她揉进自己怀里,深情的吻了她。郑子歆记得很清楚,那是她生平最苦涩的一个吻,比当年为了给高长恭求解药,自己违心的吻阿史那燕都时还要苦涩。
“我们可以求皇上,或者我们可以远走高飞,长恭!”郑子歆满脸泪水且语无伦次。
“圣命难违,这话一旦发了就再没收回去的道理,宁儿还在晋阳,还有子丹。”高长恭痛苦的说出了他们根本没有退路这个事实。
“大人,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放过长恭,好吗?放过他,放过我们。”郑子歆拉着那人的衣襟。
“王妃呀,不是老奴不帮你们,这皇上的旨意,谁也不敢违抗呀,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老奴家里还有高堂老母和弟弟妹妹,这可是足以诛杀宗族的大罪,老奴实在帮不了你们。”那人用衣袖擦了擦泪水,为难的看着高长恭。
高长恭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而后将那杯中之物一饮而尽。然后他的身体,在郑子歆面前像一棵被连根拔起的白杨树一样,轰然倒地,那老奴不忍见这样的情景,便自己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