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二哥考虑的极是,九叔父刚刚即位,必定对你我有所怀疑,纵使我们是他的宗室亲侄子,也难免脱的了这被怀疑的名单,反而可能因为这层特殊的关系更加被九叔父提防着。”他们是文襄帝子,那个本该登上帝位的男人,这样尴尬的处境让他们很无奈。
“我们终于大齐王朝,忠于在位的每一任皇帝,无论他们做出了怎样对不起宗室,对不起你我兄弟的事情,我们都忠于他们。但是若有一日皇帝昏庸,伤了兄长,这大齐王朝的兴衰就再也与延宗没有任何关系,与你我兄弟没有任何关系。斛律将军与段将军早年随父亲驰骋沙场,我想他们不会看着咱们兄弟受难而袖手旁观的。”年轻的高延宗也有如此的智慧,他的智慧此时就像孝琬的自信一样,来的太简单,太不容深思。
“还是小心点好。这天下姓高是没错,但他姓的是高湛的高,而非你我兄弟的高。”高孝瑜说了这么一句便自行出府,他该做的都做了,他太不适合这个纷争的时代,不适合猜疑与忌讳。
“长恭,总之,要时时看紧还在弦上的那支箭,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嗖的一声飞过来。”高孝珩也说了这么一句带着高孝琬和高延宗一起走出了兰陵王府。只要他回来了就好,他定会听兄长们的劝告,只要他安静待在府里,一切事情都有自己与大哥打理,乱子出的越少越好,门当然也出的越少越好。
高长恭把高孝珩的话想了很久,但是他似乎并不能像他的二哥一样深谙君臣之道,他心底的想法永远都太单纯,单纯的甚至让高孝珩觉得有点可笑。
又过去了几天,高长恭依旧没有去朝拜那些代表皇帝陛下的权臣们。他只是坐在杏园里一动不动的重复着吹奏一首曲子,听过的人都知道那是他的妻子最喜欢弹的,但是此时的他竟然不自觉。他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他竟然这样深深的思念着她。
已经很久没有再见了吧!他变得健忘起来,渐渐的忘记了到底有多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妻子,他恨她,恨她在自己内息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抛下了他,恨她只转身一个微笑便轻易的投入了别人的怀抱。什么王权,什么天下,她说的不在乎全部都是假的,她像那些女人一样想着拥有不尽的财富与无上的地位。就是这样肤浅的原因让她抛弃了自己,他丢下紫竹金镶玉笛慢慢的往庭院走去,冬天过去这满园的杏花就又会开了,他不会再去洛阳,那是一个让人难以释怀的地方。那里有的不仅仅是疼痛,还有久久无法从他心头抹去的耻辱,他是高长恭,高长恭是不败的,他不允许自己输,不允许自己输给任何人,包括那个阿史那燕都。
他从不相信会有任何女人愿意用尽心力的爱他,除了他的母亲,他从来不相信有谁会为了他而放弃世俗所追求的那种完美。他是高长恭,永远不会为谁动情的高长恭,可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动摇了。那个梦里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请问,你是叫做高长恭吗?那个女孩子让他有了生平一次发自内心的笑,那样轻盈而不掺一丝杂质的笑容。郑子歆,是你让高长恭变得柔情似水的,你必须负的起这个责任,你不能说消失就彻底的从一个人的生命里消失,你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说投向谁的怀抱就投向谁的怀抱。只要有高长恭在一天,你就永远是兰陵王妃,你不属于任何男人,这样的想法在高长恭的内心风云翻涌,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胸腔中满溢的愤怒与悲伤。
朝臣们进言,高长恭目无主上,自突厥归来便不上早朝,还四处收受贿赂、聚敛钱财居心叵测,晋阳之战时放走燕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对于这些说法他都不回应,风言风语在他身边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他被自己的父亲接回这个家庭之时,他就承受了太多的风言风语,他还是逍遥在自己的杏园内,总是在这里他什么都做不了。刚刚走到庭院门口便看见一群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兰陵王高长恭接旨!”领头的扯着嗓子喊道。
“兰陵王高长恭接旨!”高长恭单膝跪地,人在那里心却不在,耳朵自然也不在,皇帝陛下都来关注我的失落了吗?还是他有办法能让我更失落,让我从此忘了郑子歆。
“朝臣联名上表,兰陵王高长恭收受贿赂,此次突厥之行办事不利,众辅政大臣商议之后暂定将兰陵王看护在昭仁宫内,一切待上奏皇上再做定夺。”宣读完毕把圣旨放进高长恭手里怜悯的摇了摇头便往来的方向走去。其实所谓的看护还不是收押,只不过地点换了换而已,昭仁宫与大牢又有什么区别。自己在晋阳时放走燕都,这次又从突厥无功而返,这不免让人想入非非,更何况是那些朝臣们。
他顺理成章的被带到了那所谓的昭仁宫,昭仁宫不过是一座废弃的宫殿,这就像他的人一样。反正是废弃的东西,无论怎样处置也都没有人会在意了吧!高孝琬得知消息后硬闯昭仁宫却被宫人们拦在殿外,高孝珩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会利用自己的人脉给高长恭很好的照顾,他永远会考虑好最实际的最近在眼前的环节问题的方法。
而高孝瑜似乎并不担心,他知道那个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高湛,如果别人没有办法在他面前说上话,那就非他高孝瑜莫属了。当即修书一封遣快马前去送往晋阳高湛处,他知道高湛会念及旧情,这么多年了他最念的就是旧情,不然也不会老远的微服私访还带着李祖娥。李祖娥,那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在高孝瑜的印象里也只有她才配与高湛站在一起,虽然孝瑜也拥有俊美无比的容貌,但是很多时候他都不敢看李祖娥,那是一个尊贵到让你看她一眼都觉得自己很猥琐的女人。
信上内容寥寥几个字:皇帝陛下,过几日便是孝瑜的生辰了,想起幼时与陛下一起庆生之情景,孝瑜希望能与众兄弟一起庆祝,遥祝我王万寿无疆!他的精明也体现在这信上,他不说自己是为了救自己的兄弟,而只提到了自己的生辰与那些快乐的过往无非就是想让高湛网开一面,放过自己的兄弟。而在晋阳,阳士深也上表奏高长恭每逢胜利便会收受贿赂,他虽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在王显的手下管着千把个人,但是他看得出来王显是喜欢郑子歆的,不知道郑子歆怎么会选择了贪赃枉法的高长恭,他一直对于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高湛也犹豫了,他有点怀疑自己怎样才是正确的选择。不过想起那些幼时的事情他还会觉得十分温暖,便提笔修书回复:朕与孝瑜叔侄情深,今未能回邺为孝瑜庆生心中愧疚,定当允诺众兄弟与孝瑜一起好生庆祝,长恭即日起恢复自由身,不过众臣之荐不得不考虑,经朕核实,长恭罪名确实成立,今免去并州刺史一职。朕在晋阳细品汾酒,思君情切,遥相举杯,愿君共饮,安康!当然让高湛最终做了这个决定的还是李祖娥,这个他心爱的很多年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