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娇弱柔美的花凝昔,自是温柔和顺的,所以,他上车之后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我便静悄悄地在他身边坐了。
计算起来,我从来没有和他单独在一起离得这么近过,每一次见面,至少都有三两个侍婢,要不一大堆妻妾同行。以前,倒是有过的,但那个时候,与现在怎么相同?
那个时候,彼此之间只是上下属的关系而已。
所以,在马车摇晃之中,他的衣衫若有若无地轻触我的,两相摩擦,让我感觉到莫名的紧张,又有些懊恼。
“不知王爷要带妾身去哪里?”
其实也就是没话找话,带都带了,到了目的地自然知道去哪里了,更何况即使他不说,我也能猜到他带我去哪儿。
如果不出意外,他带我去的,应该正是和小七谋划了许久想让他去的地方。
那些特意让他听到的消息,想必已传进他的耳中了吧?
身毒商团,当年曾横跨西疆,带来西域各国的奇珍异宝,也将中原的物品转手西域,其中,就包括君家所获的朝廷赏赐。在当时,那些失踪的赏赐却也是君家将藐视皇家的证据之一。虽然过了多年,身毒商团已然物是人非,可是,当年接洽的人如果再现,他会不会前去探个究竟?
更何况,那个商团会有君辗玉的影子,马头琴、健舞、美酒都是他之所爱。
所以,他一定会去,且会亲自前去。
他果然没答我的话,只道:“你脸上脂粉太多了。”递了方锦帕过来,示意我将脸抹一抹。
平日在王府,自然得和一众美人争奇斗艳,我虽不爱脂粉,却也只能随了大流。其实王府的脂粉,自是上好的,擦在脸上薄而轻,服帖之极,擦了跟没擦一样。我出府之时走得匆忙,衣服首饰全摘了,脸上倒没有办法顾及到。
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一边在腹内咕哝着,一边接过了手帕,想胡乱擦一擦便算了,可他侧过头,皱着眉望着我,我只得认真起来,从上至下缓缓地擦拭下去。有人监视做的事自是认真仔细的,一番擦拭下来,锦帕上染满了浅黄的脂粉,可他仿佛不太满意,道:“还是太艳了,惹人注意。”
于是他夺过了我手里的锦帕,皱了眉头,在我脸上擦了起来。他手掌宽大,掌中有茧,是常年拿剑的手,原以为他不会做这么细致的活的,擦在脸上肯定生疼生疼,没想到,却是轻柔之极。
我一怔,便望向他,他的脸离我很近,可见褐色的皮肤,笔挺的鼻梁,双眸深如寒星,眉头却是紧皱着,很不耐烦的样子。擦到我的嘴唇时,力气却大了起来,锦帕绣花的部分摩擦着我的唇,让我感觉嘴唇边传来了刺痛之感。
“行了,整整吧。”他将锦帕丢到我的手里,坐直了身子,道。
我只得用手抚了抚脸,把鬓角的乱发拢入了发鬓之中。
他不爱说话,以前在边疆之时,所说的无不是言出必行的命令,自不用他多费口舌,而杀伐决断,也是令行禁止,不用闲扯辩论。比不上我,从小便有许多小伙伴在一起玩,如欺负了人,不会强词夺理,恶人先告状的话,可是要被人用竹条打屁股的。所以,无论做什么,我总是先想好狡辩的语言然后再行动。
所以,和一个沉默不语的人坐在一起,我实在感觉憋屈,于是没话找话,“王爷,我们就这样出去,不打紧吗?”
“嗯。”
“妾身实在是怕被人捉住了把柄,西夷使者来了京都,又正值先皇祭日,府内人多口杂……如果传了出去,对王爷可不好。”
“不用多管。”
其实我也知道,我这是白担心,以他的手段,处理了无数姬妾,且这些姬妾身份虽特别,却没有惹上什么麻烦,更让人意外的是,即便府内有如此多别有用心的人,可全府却治理得井井有条。光这一点,我便知道,他虽韬光养晦,可如果有人真的欺上了门,他决不会手软的,所以,太子才会如此忌惮他吧。
让我感觉奇怪的是,如果以前,他见了我,三句不到,便会问起君辗玉的种种。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什么话都不愿意说,甚至我有意无意地说起西疆种种,他也不接话,只是嗯嗯连声。这让我无从下手,便想,是不是我说得太过平淡,所以,他没了兴趣?
可那不平常的,我也不能说啊,我能说其实那君辗玉表面上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大将军,言行举止端正严谨,其实私底下只是一名爱喝酒吃肉,爱耍赖爱抓人小辫子的无赖?惯常使用下三滥的手段解决问题?最喜欢欺负捉弄下属?更喜欢捉奸?
理想和现实如果相差太远,他会相信我吗?
他不把我一脚踢出马车算好的了。
所以,到了最后,我也没了说话的兴趣,只是默默地陪他坐着。
其实还有一点我很不理解,我是他的姬妾,依照以前他一入花丛便采的情形,照理来说,他如果动手动脚一番,那是理所当然的,他可不是圣人。当然,我就要纠结于要不要将小七制的药丸丢入他的嘴里了……可是,他却端坐一边,丝毫没有如此打算,让我又纠结了……难道我的容颜让他提不起兴趣?抑或因为我脸上脂粉抹去了,所以,看起来不娇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