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胡小妮与水浒传
日历上显示现在是春天。春天,这两个红色的字就像女人涂红的嘴唇。这是一九九九年的春天,流行元素依旧是艳丽。现在我是一个初中二年级的学生,这一点尤为重要,这可不单单是我比初一的孩子高一等,而比初三的孩子矮一等,没这么简单,我祈祷你会记住它,这样在后面的旅程里,你不至于像头陶醉的河马一般晕头转向。〖JP〗
春天其实并不像春天,风还是北风,而且风还是很硬很凉。你走在外面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积雪,但是空气很干,呼吸时,空气从你的鼻孔里进入,空气像刺猬在秋天的落叶里打滚,扎得你的鼻子里面刺痒难受。我在开学的前一天过生日,在陈树家的羊汤馆里,我姐姐陪着我在那儿吃了一顿饭。后来陈树家带着我们去了一趟市里,姐姐又给我买了一套运动服,她说我的校服又难看又破,以后还是别穿校服了。我知道这可不行,学校规定每个学生必须要穿校服,尽管每个学生的校服都不合身,穿起来就像是一只只的大袋鼠,但学生就是要这个样子的。所幸现在的学校已经抓得不再那么严格,只要星期一升国旗时你穿上就好。
然后,我的讲述将会从这里开始。这个时候,我仿佛看见一列老式的火车迎面开来,碾压钢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即将毁灭掉包裹事实的泡沫网,它们干裂的泥壳碎裂成灰,真实的果子将在地上滚动着前进。
星期一。
我们都站在操场上,看着五星红旗在干冷的北风里爬上金属的旗杆。我们都龇牙咧嘴地缩着脖子,感觉到自己的膝盖骨就像重型机械上一颗松动的螺丝帽。我们这样的冷,领导还要讲很长的话。我的同学童军嘟囔说,丁主任也真有意思!说话跟举着竹筒吐豆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我们班的队伍迅速地排列成密集队形,在激扬的乐曲声中走向教学楼,拐上楼梯,走进教室。在我们班教室的门口,我看见一个眼生的女孩站在走廊的窗户旁。那个女孩没有穿本校的校服,她高高地扎着一条短马尾,穿着一件黄色的外套。那个女孩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其神情坦然的程度仿佛我们是多年的老友。一位中年妇女站在她的身旁。不难猜想,那是她的母亲。你随便地一瞥就会发现,她们长得是如此之像。只要你见过我的同学童军和他的那位同样尖嘴猴腮的父亲,那么你就会恍然大悟,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原来都是有所依据的,它们的存在是那样的合情合理。那个女孩目光灼灼地看我们,我们也看她。我们可是一点儿都不客气,我们不但与她对视,还要看她的母亲。一对漂亮的母女。他们就是这样议论的。当时我有些激动,我想,这或许就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更或许,她将是我的同桌。所有的真实记忆,绝大多数都是每个人故事里的俗套。这简直太过美妙。〖J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