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为他这一句喝彩,和张志豪对视一眼,他在忍笑,可不是,这年头谁有钱谁做主,她干嘛还要问谁的意见?而且有阿蒙在,谁敢不听?
“周全,那就这样了,你大哥说的肯定没错!”
目光斜睨着她,周全发出一声难听的冷笑,却不再说话。
手机响,苏若锦看着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喂,哪位?”
“左长生!锦小姐,能赏脸一起吃顿饭吗?”
意外之邀,来得突兀,左长生?那个戴变色眼镜的老头?
那天一时意气撵走了他们,后来虽然不见有什么报复,可也应当很生气吧,要不然怎么医院门口吓着她阿姨之后,再没见到人?这怎么忽然又要请她吃饭了?
想不通,但人情往来,也许还是婉转一点更妥当些,“左先生,请问找我有事吗?”
“没事,只是想和锦小姐聊聊天,听说锦小姐熟知古韵,现在可没几个年青人能懂这些,所以左某想交你这个小朋友!”
“呵呵,左先生,您太客气了,我就一高中毕业,大学都没上过,跟文盲差不多,哪里知道什么“古韵”,左先生,我想你找错人了!”
婉拒,什么和什么嘛,一大堆麻烦事在眼前,熟知古韵?开什么玩笑!
“呵呵,锦小姐过谦了,龙先生说的自然不会有假!”
龙战?好一阵子没见,还以为他就此消停了,没想到还在暗中兴风作浪!
“那好吧,什么时间?在哪里?”
“太白楼,今晚六点!”
“知道了!”
挂断电话,六只眼睛看着她,“有人请我吃饭,去还是不去?”
“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张志豪讥讽地反问。
“答应了就一定要去,那我早撑死了!”柳眉不屑一扬,张志豪哗一下笑了,周全怔怔,阿蒙隐忍的笑意漾在眼底。
目光看向周全,正要说话,手机又响,麦亦维?这个人怎么这么闲了?
“闻医生情况不太好,你去看看他吧,我带正正来接你,在哪儿?”
“雨山公园!”
放下电话,心情陡转悲凉,眼望洒金湖面,新的一天正在开始,而病入膏肓的生命却即将落幕,人生苦短,拼搏到头,到底什么是可以一起带走的?
“我得去医院一趟,你们自己回去吧!”
“谁的电话?”张志豪问。
“正正他爸!”
张志豪点头,“有事就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阿蒙没说话,转脸看向一边,目光微黯。
时间不长,正正奔跑的身影从花坛后冲出,“妈妈——”
麦亦维俊朗身姿随后出现,阳光温柔照着英俊的一大一小,格外引人注目。
“我先走了!”
梅氏诊所。
站在通往ICU病房的寂静走廊上,心里阵阵发凉,凉到就算有他和罗昕一起陪同,她亦不想再迈步向前。
“带正正一起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麦亦维的声音带着暖意,可是,她不解地回头,“为什么要带正正,我自己去就好了!”
“也许他还想看看孩子!”他压低的声线,透出某种未知的意图,令她莫名地紧张,但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不!会吓着他的,我自己去就好!”
“行了,不带就不带吧,我准备了花,我去拿来!”
和麦亦维对视一眼,罗昕转身离去,很快捧了一束百合给她,清雅花容以及淡淡香气令她好受了一些,一同向病房走去,罗昕缓慢告诉她,“老师不愿接受任何治疗,他现在……非常憔悴,你一会儿看到就知道了!”
“罗医生,是我,苏若锦!”
虽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饱受折磨的人吓得不轻,不过几天时间,闻医生竟像变了个人,形神俱变,听到她的声音,他慢慢睁开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们慢慢说话,有事叫我!”
倒了杯热水给她,罗昕退出,闻思远几近混浊的眼睛慢慢看向她。
“闻医生,你还好吗?”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惊胆战,眼底发涩,那些连接在他身上的医用药管,还有若干监测仪器,当初她也曾依靠过,只不过她慢慢活了下来,而他,却没有这份幸运……
百合的清香缓缓散开,弥漫了整个房间,他深深吸了口气,近乎贪婪,此刻,这袅袅香气便是他同人世仅剩的一点维系吧!
“人生到头,才明白一切不过一口气,名利都是空的,什么都带不走,陡留一堆遗憾,有些事现在想想有些后悔,但是,错已铸成,悔亦无益……”苍老声音发出对人世的缓慢感慨,象是深有感触。
“闻医生,您一生治病救人,做的都是功德无量的好事,就算偶有不能,也是能力所限,毕竟治病不能治命,都是凡人,谁能真正做到菩萨?”满怀敬意,如果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在最后时刻还要忏悔,那像她这样平凡无功的人,到最后时间岂不是要赎罪?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他闭上眼睛,皱起眉头,枯瘦的脸上像蕴含了莫大的痛苦。
“闻医生,为什么不接受治疗呢?现在医学发达,或者会有奇迹出现……”
“你姐姐好吗?那个孩子呢?”他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却问起她的家人。
“她……还好,孩子也很好!”顿了一下,为了缓和一下这太过肃冷的死亡气息,她又勉强笑道,“刚刚我还准备带孩子来看您的,只是小家伙还小,调皮的很,我怕吵到您休息。”
闭合的眼睛一下睁开,他像是很感兴趣地看着她,“你带着孩子?”
“是!她身体不好,孩子一直跟着我!”
“很辛苦吧?”他望着她,深深凹陷的眼睛里,闪动了一种令她看不明白的光芒,有些冷,又像嘲弄,“小孩子不好养,那么小的一团,其实你可以去……啊呃……呃……”
“闻医生,你怎么了?罗昕——罗昕——”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她来不及思想他话里的意思,只能发出骇然的大叫,罗昕冲进来,一队护士冲进来,她被要求离开……
从零乱的嘈杂里退出,有人拉走了她,慢慢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偎在麦亦维的怀里,双臂紧搂着他的腰际,耳边是他稳健的心跳声。
宁静的小小空间,是罗昕的办公室,桌案上放着他的名牌。
眼前不断闪过青紫的面孔,凸起的眼睛,控制不了的颤抖,僵直双手几欲将身上被子扯碎,骇然一幕,似乎再也忘不了,病魔面前,再医术高深的医生也只是一个无力的残喘。
时间不紧不慢,飞逝的永远是我们!
“好些吗?喝点水吧?”
抬头,印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能轻易地令心情反复,让黑夜延长,贪恋地重又依到他肩上,生命如此脆弱,为什么还要生出那么多的误会呢?
哀伤不可言说,停了一会儿,她才小心问道,“他死了吗?”
“没那么快,总还得拖一阵子,罗昕说的!”轻拍着她的背,他黝黑的眼睛里蕴藏了深意,低头看着她,“我记得你胆子挺大的,怎么就吓成这样了?人都是要死的,不过时间早晚!”
怔了一下,她幽幽叹口气,“你不知道,我看着他那样子,心里好难受。”
“我当然知道!我曾经每天看着你,那难受要比你现在更要多上千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