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颠簸,到头来落到这样凄凉下场,图什么?
而她又能怎么办?不答应吗?她不会听的。还有小维,那样的家世和身份,能够亲自到她跟前说明这件事,已经够给面子了吧?除了同意,她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就这样吧,先前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将全子托付给她,她就真会照管他一辈子。可怜全子,还想要娶她呢,可他哪里能降得住这丫头!
算了,算了,好在还有阿蒙,虽然长得怪吓人的,但脾气却好,对全子也不错,要不然他怎么会听他的呢!
只是他现在留在这里,是因为脑子不清楚,什么都想不起来。将来若是病好了,什么都想起来了,他肯定要回自己家的,那时谁又来替她照顾儿子?越想越灰心,越无望……
天色愈来愈晚,屋里也越来越暗,混乱思绪如同窗外北风,不断地纠结了枯枝黄叶,或来或去,或远或近……
或者是她想多了,也许小维来了,还能比她更能帮到全子呢,看着吧,先看着吧,看他们是怎么做的!
闷闷然,走出阿姨的房间。
阿蒙坐在客厅沙发上,厨房里周全很识相地正忙着做晚饭,这段时间他自觉多了,一应厨房事务都是他在做,曾经的拿手活,一经油烟便显出真工夫,炒菜的香味很地道地飘出来。
正想说好香,阿蒙忽然起身大步向她走来,迎上他沉沉目光。心一顿,陡然发觉好胃口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拉着她进了她的房间,指着空了的衣柜定定地看着她问。
“啊,我正想和你说呢,”笑出一脸抱歉,似乎是刚刚想起来,“我决定带正正和他爸爸住到一起,就在对面,他下午过来把我们的东西都搬到那边去了!”
“为什么?”他怔看着她,面色冷硬。
“嗯,正正越长越大了,不能没有爸爸。为了孩子,我只能这样……”这么俗套的理由,自己听着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我呢?”
“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比我好很多很多的。真的,只要你愿意。其实,关敏也很好的……”八点档言情剧里最俗烂的台词,她今天全用上了,心里一阵一阵地恶心,深感编导用心良苦,生活丰富,原来肉麻有时就是最真实。
“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吗?”
“……有!只是……”
相当肯定的回答,看向他的眼睛更是柔情,他对正正那么好,这段时间他其实帮了她许多,她只是装着不知道而已。这样默默奉献又不求回报的人,谁会不喜欢?虽然此喜欢非彼喜欢,但没有关系,善意的欺骗不是罪过,只是将伤害减少到最小。
“够了!”
冷冷打断,他随即开门出去,她想了想,就是这么几秒的犹豫,等她再出去时,刚好看到他哐一声摔门而出。
歪倒沙发上,所有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手机在兜里唱响,是麦亦维,懒懒地将手机凑到耳边,“我已经回来了,你们在哪儿?该回来吃晚饭了?”
“我在医院,正正发烧了,打吊瓶呢!”他的声音低低,听上去很忧虑。
“发烧?上午不是还挺好的,怎么又病了?”随口抱怨,并没当回事,这孩子最近时常感冒发烧,每次喂点药便好了,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我这就来!”
和周全交待了一声,开门出来,刚好看到张志豪打着哈欠从对面走出来,“你在里面做什么?”
“姐夫让我等你回来,我一不小心睡着了!”
“能吃能睡,你还真好养活!”鄙夷地瞪他一眼,掩上门冲他说道,“正正发烧了,我要赶去医院。家里只有阿姨和周全,你进去照应着点!”
“大冰块呢?”
“出去了!”
“行,放心去吧!”他一拍胸脯下了保证,然后又皱眉,“怎么正正又病了?我就说这么大冷天不能吃冰的,那家伙还非给他买冰激凌,看吧,病了吧!”
“谁给他买冰激凌了?”
“还能有谁?大冰块呗!”
“什么时候的事儿?”
“今天上午,还有前些天,反正他只要带正正出去,肯定给他买冰激凌吃。说什么小孩子需要锻炼,有点刺激是好的!”
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她没用心照顾好孩子,而是有人在外面喂他冷东西吃多了,本来肠胃就不太好……刚刚才生出的仅有的那一点对阿蒙的内疚,顷刻间消失无踪,成心吗?这到底刺激的是谁呢?
将来他若有儿子,她非每天塞他到冰柜里冻两小时不可,更多的刺激!
“怎么样?好些了吗?”
赶到医院,正好看到罗昕,在他的陪同下走进病房,一眼看到病床上睡着的正正,只是一下午没见,小脸就蜡黄了,不仅仅发烧,还上吐下泻。
麦亦维坐在床边,紧握着一只小手,英俊脸上关爱之情溢于言表,听到声音,他抬头看过来,一面低声交待,,“轻点,刚睡着!”
目光转向罗昕,一丝担忧,“怎么样?化验结果出来了?”
这才注意到罗昕手上拿着的一叠化验单,而他神情慎重,很是不安地看看他们俩,“情况不好!需要马上做进一步化验,确定是否……白血病……”
忽然间脑子就木了,呆看着床上睡着的小人,白血病?
儿科主任过来了,带了三名护士,一群人忙忙碌碌,时而看着化验单低声交谈,时间不长,他们对罗昕点点头,走了。
罗昕和麦亦维走到窗边,低声交谈了一阵,而后他也走了。
许久,直到麦亦维用力拍她的脸,她才在疼痛中回过神来,睁大眼睛看着他,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流动的幻象,双手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衣领,“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是!麦子,你不要担心,肯定不是的……”
明明说得斩钉截铁,可眼泪却似不肯认同,那么快速地从脸上掉下来。
伸手将她抱到怀里,麦亦维什么都说不出,将脸埋进她柔软的发丝里,心中五味杂陈,万般艰难,眼看一家三口就要在一起了,却又……
“当然没事,肯定没事的!这孩子生世离奇,怎么可能这么平淡就离开!最后结果还没出来,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先坐下来,不要着急!”
搂着她坐到沙发上,拂在遮在脸旁的长发,望着她润湿的脸,故作轻松地问,“你们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用力擦把脸,吸了吸鼻子,定了定神才说道,“暂时没事了!”
“是吗?说点具体的!”
其实没心情,但还是跟他说了下午发生的事,说话的过程中,她的眼睛一直看着病床上的正正。
他也一样,直到她说完,他缓缓点头,“没事就好!”
下午,正正醒了,吃了碗青菜瘦肉粥,然后又是一堆检查,测量体温,烧退了,可临到了傍晚,又烧起来了。
黑夜到来,罗昕送来的饭菜已经冰冷,可谁都没有看一眼,各守在床的两边,默默看着再次睡着的正正。
持续的低烧,点滴打完了,该吃的药也吃了,只剩下等待……
黑夜漫长,安静得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