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表,已过了十二点了,麦亦维看向她,“去睡一会儿吧!”
摇摇头,苏若锦目光痴迷地看着正正,他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红润过,这张端正的小脸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她无法挪开视线。
忽然发觉,在这个世界上,为她所爱的,很少;而为她所恨的,其实也不多。
这个孩子,从他一出生就拖累着她,她曾那么厌他烦他,甚至根本不想见到他,偶尔兴趣来了,她也会逗他玩一会儿,可那从来都不是爱!
心底深处,她还是恨他的吧!特别是当知道他是谁的儿子之后,她更加冷淡他了!所以她才会随便张志豪或是阿蒙,或者是任何一个人去带他玩,从来不担心,也不关心。
可是,他并不是爱的结晶,他只是恨的凝聚!
她一直视为恩人的闻思远,一手策划了这场人间悲剧,如果她是其中的受害者,那么正正就是这场悲剧里最可怜的无辜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在极少的关怀下,成长……
这算是忏悔吗?是不是所有的悔恨,都只在最绝望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如果可以,如果正正没事,她发誓她以后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不要胡思乱想,你看,烧退了,发烧是要慢慢退的,太快了不好。明天就好了,肯定没事的……”再次替正正测量体温的麦亦维,看着体温表上重又降下的刻度宽慰着她。
无声看着他,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觉得今夜从未有过的漫长,时间像是被寒冷冻凝住了。
“放心!”
温暖干燥的手握上她的,而她的手掌中握着正正的小小手,大手合围,如同祈祷般的姿态,他的目光坚定而执着,“就算是真的,也不用怕!我会联系最好的医生,我不会让他有事的!还有你,也一样,我会尽我所有保全你们!对我而言,你们是永无替代,缺一不可的!”
无比眷恋地吻,落在她和正正的手上,火热气息在瞬间灼痛了本就不宁的心,苏若锦的眼前再次模糊……
第二天一早,罗昕气喘吁吁地跑进病房,最终的检验结果出来了:不是!
像听到了最完美的天籁,默坐在病床边一夜未睡的两个人,同时放松了。
初升的冬日晨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金丝般的光线投入他们眼睛里,明亮,惊喜,没有丝毫的倦怠。
这一夜,犹似一场心之浩劫,悸动的余波还在,而阴霾已然淡去!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忍不住合掌赞颂,冥冥中的佛祖啊,终于聆听到她的祈求了,挂了笑意的眼中,忽然涌出一泓清亮……
如释重负!心底豁然开朗,麦亦维望着眼前含泪而笑的女人,淡淡阳光打上她的侧脸,柔柔一层金光,微带倦容的脸上,一双明媚的黑眼睛犹似水洗,美得那么出人意料!
医院里又住了几天,完全退了烧,又确定一切体征都稳定,这才出院回了家。
回的却不是原来的家,而是对面,同样的格局,同样的装修风格,却是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和正正一同躺倒床上,这才感觉到累了,真的累了,很想好好睡一觉,这些天一直陪在医院里,虽说也睡了,但到底睡得不踏实。
“你去陪正正吧,我看看阿姨去!”出来对正看着空冰箱发呆的麦亦维说道,这些天一直待在医院,除了张志豪知道正正病了,并没有告诉阿姨,怕她又担心,这也该去看看了,还有阿蒙,不知他回来了没有?
“不用一起过去吗?”他转身问她,又指指冰箱,“什么吃的都没有,晚上咱们吃什么?要不我现在去超市买点菜?”
“对面吃什么咱们吃什么!”看一眼空空的冰箱,再看看他,“你不是以后还打算自己开伙吧?”
“当然了!”这还用问吗?好笑地望着她,不然一家三口吃什么?
“呐,我这双手啊,”扬起纤纤玉手,一脸严肃地声明,“从现在起,再不沾油烟,我要好好保养,专心绣活!”
十指尖尖,圆润修长,美不可言,就势一把握住,痴迷地送到嘴边,一边亲吻一边感叹,“这么漂亮的手,扔厨房里确实浪费!那行吧,跟着你,去对面吃!”
“行了,快去屋里吧,你儿子叫你了!”笑着抽出手,边说边向大门走去,又听他在后面喊,“一起过去吧,你跑那么快干嘛?”
“你们过会儿再来,我先和阿姨说说话!”
去了才知道,阿蒙从那天离开竟再没回来,阿姨一腔忧虑地说完,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还有没想到的,是周全,竟会变得那么孝顺,不仅用心烧出一桌色香味俱佳的饭菜,还对阿姨照顾得那么周到。
张志豪特意赶回来和他们一同吃的晚饭,饭桌上提到阿蒙,面面相觑,谁都不知他去哪儿了?
饭后他们陪阿姨说话,周全在厨房里清洗,张志豪将正正举坐在自己脖颈上,大手紧抓着小手,一边怪叫着,“飞了,起飞了!”
一大一小大呼小叫地在屋子里横冲直撞,一同笑得嘻嘻哈哈的,根本不管会不会影响到旁人。
吵闹得不像话,看阿姨有些受不了了,麦亦维赶紧抱过正正,小家伙病才好,闹腾久了也觉得累,趴在他怀里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阿姨,您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过来!”
张志豪笑着送他们到门外,麦亦维抱了孩子先进去,他暧昧地冲苏若锦挤挤眼,“看我多照顾你们,早早把孩子累睡了!”
竟似有意而为,白他一眼,丝毫不领情,“有时间做点正经事,比如去查一下阿蒙去哪儿了?”
“查他干嘛?我吃多了撑的,走了更好!”
说完,“哐”一声关了门。
关上自家房门,靠在门边,苏若锦有些茫然,心不定,既担忧又惶恐,这段时间阿蒙会去哪儿呢?有没有想起过去的事?焦躁中又想着,关于他的来历要不要现在就告诉麦子?……
“想什么呢?”从正正屋里出来,关好门,一回头,看她还站在门边发呆,麦亦维问了一声,顺便坐到客厅沙发上。
“没什么,还坐这儿干嘛?还想聊天啊?”
“过来!你坐下,我还有件事,一直想和你说来着……”抬头,他的神情既慎重又严肃,目光却微带闪烁。
疑惑地看着他,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还这么表情严肃地要跟她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都快十点了,“很重要?”
“非常重要!”
“必须今晚说?”
“必须马上说!”
深吸口气,坐到他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说吧!”
“几年前我之所以去医院体检,其实不仅仅是体检,最终目的是存/精!”
存心?存什么心?听岔了,苏若锦没弄明白。
“因为……当时我的精/子存活率很低,所以我去医院想冷冻保存。”眼睛盯着茶几,低沉声音异常艰难地说出重点,却半天没听到她的动静,迟疑地抬头,她正一脸思索状望着他。
“什么意思啊?”
竟然没听懂?咬咬牙,从兜里掏出一张化验单递给她,并再次艰难说明,“就是,你和我,不会再有孩子了……”
看着证明无/精的化验单,抬头明确写着他的名字,略带茫然的眼睛豁然睁大,目光从他的脸上直接落向他的两腿之间,惊呼,“你不行?”